林天生的脸上，原本带着戏谑和挑衅的表情，慢慢变了，就像漂浮在水面的油层一般褪去，露出了原本的冰冷，在这股寒意之外，甚至涌现出一丝……失望。

“我原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没想到，竟然会去玩纯粹的概率游戏！”

在他看来，德州扑克是最与众不同的游戏，要玩好这个游戏，不仅需要概率论、风险管理、心理学等硬知识，还包括如何控制自身情绪，如何阅读别人的想法，以及如何面对局势失败等软技能。

但是掷骰子，每一次的概率都不相关，虽然他能够凭借听力和其他因素判断大小，但仍然几乎是纯粹的运气游戏。

他喜欢挑战，却也厌恶自身的命运，完全被上帝所掌控。

楚舟此刻却饶有兴致地盯着林天生，即使隔着墨镜看不到那人的眼睛，却已经能猜出对方所想，所以他很开心。

因为此刻的林天生面色难看，简直就像吃了好几只苍蝇一样。

围观的赌徒们虽然好赌，但是能来这里的赌徒，自然大都自视甚高，他们的看法，也基本与林天生一致，更多人原本想要目睹一场精彩的对局，甚至有不少人都准备好了手头的筹码，等待一会加入德州扑克的对局之中，此刻这种期望落空，不少人都在人群之中发出嘘声和口哨声。

林天生缓缓抬头，似乎在看着水晶吊灯陷入思考，其实他看向了三楼的圆形幕墙，幕墙虽然漆黑一片，但是一想到幕墙背后的那人，林天生的心脏似乎更加有力，血液在流淌之中，将无形的力量充斥了全身，让他开始相信自己的……命运！

他慢慢摘下了金边白底的筹码徽章，郑重将徽章放进了黑西装的内兜之中，再透过三角墨镜盯着楚舟，沉声道：

“好，我林天生便与你赌一回！”

他一伸手，手掌指向之处，人群如潮水般自动向两边散开，露出了猩红地毯铺就的地面。

这条道路的尽头，则是宽达五米的巨大赌桌，赌桌黑木绿面，镶嵌黄金边缘，身穿白衬衫和黑马甲的女荷官端坐在赌桌的一边，对着两人挥手示意，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媚意。

楚舟嘴角勾起，毫不露怯，向女荷官点头致意，率先走向赌桌，步伐稳健，不说胜券在握，但也是颇有一丝掌控全局的上位者气势，围观的赌徒们眼力敏锐，暗自点头，心想敢挑战高级管事的家伙，肯定有两把刷子。

这场赌局，有看头。

林天生紧紧随在楚舟身后，亦步亦趋，刚好落后楚舟半个身子。

这样的距离，似乎是林天生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

两人身后，人群再如潮水一般聚拢，不断收缩前进。

偌大的赌场之中，气温似乎悄然升高，让不少人在心情激动之下，都不由得掏出手帕或者卫生纸，擦拭着脸上的微微细汗。

楚舟坦然入座，将十枚墨蓝色筹码放置在面前，倚靠着黑色皮质椅背，屁股还稍微往后挪了挪，找到了最舒适的位置，惬意地将身子陷入椅子，顺手端起侍者刚端来的冰红茶，想着侍者还是很懂自己的口味，手指却被冰了一下。

高脚杯中的冰红茶呈现浅琥珀色，杯壁表面都浮现一层小水珠，看样子刚刚从冰柜之中取出来，楚舟撇撇嘴，用嘴慢慢吸啜，冰凉甜爽的冰红茶在味蕾表面流淌，他不由得眯起眼睛，想着以前来赌场的时候，怎么没有免费饮料供应。

真抠门。

人群中传来一些哄笑，似乎有些不怀好意。

楚舟皱起眉头，似乎是想起什么，他扭头看着林天生。

林天生此刻正端起一杯红酒，轻轻摇晃几圈，再闭眼感知着气息，红酒颜色呈铁锈红色，像是放置了两三天的血液。

两个人之间，一个黑色卫衣加牛仔夹克，模样像个学生，正在大口喝着冰红茶，一个纯黑高定西装，宛如精英贵族，在优雅地品鉴红酒。

谁胜谁负，似乎在赌局的开始，就一目了然。

人群之中，已经在悄悄开盘，赌局外的赌局，对于云顶赌场的诸位赌客们而言，也算是见怪不怪。

楚舟不以为意，他看着林天生放下酒杯后，腰背挺直如枪，整个人正襟危坐，与其说是在赌博，倒不如说是在面对面试官的求职学生。

楚舟不由得面色古怪：

“玩个骰子而已，用不着那么严肃吧？”

林天生不为所动，点头示意女荷官开始。

柔和明亮的淡橘色灯光下，女荷官露出洁白的牙齿，甜甜一笑，仿佛牙膏广告中的主角，她看了一眼两人面前的筹码，伸手解释道：

“两位赌大小，筹码相同，为了避免反复胜负，每一局所压筹码，数量都至少较上局多出一枚。”女荷官伸出右手，用拇指外的四指轻轻夹起三枚骰子，朝上的一面，恰好都是红色的“一”。

她将三枚骰子给面前两人看了一眼，又抬起右臂，让四周围观的人都看清楚，再将三枚骰子放入黑色骰蛊底盘上，盖上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