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的一周多天上不是在下大雨,就是在下小雨。
雨季提前一个月就来了被子、床单、墙壁、地砖到处都是湿的。晚上睡觉,都觉得床单裹在身上,仿佛翻个身就拧出水来。还好经过了昨晚一夜雨这一大早的,天气不错,难得见了太阳。
南城警局的早上,一如既往,这段时间一队较为清闲倒是二队在队长田鸣的带领下忙里忙外。
“借过借过!”
宋文一进办公室就听着老贾一边喊着一边从走廊走过,手里拎着几杯豆浆和牛奶显然是在帮大家带早餐。上周他和队里的几人搞得关系有点僵这一周,老贾格外殷勤。
见宋文走过来,老贾吸了肚子给上司让路,他努力侧了身可是这过道可走的地方依然狭窄。
宋文瞥了一眼老贾那日渐丰满的肚子:“唉,老贾看你这身材我可得提醒一句回头年终的体能测试你可别垫了底。现在市局对刑警要求很严,顾局还说要试行末尾淘汰制度,这年头进人难上加难案子却不见少,你要是再淘汰了,那是非战斗性减员。”
老贾笑道:“考核的事情放心吧,我都考核了多少年了,有经验。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再说了我约了美女下了班去健身房了,不吃饱了怎么有力气减肥。”
朱晓呵呵一笑:“下班去健身房你早饭就多吃上了,你这蓄力时间可够长的啊。”
“年终考核?那是什么?”陆司语抬了头问了一声,他对这些事务不太熟悉。
宋文看了陆司语一眼,今天他带了一副金丝眼镜。过了一个星期,陆司语脸上的创可贴已经摘了,伤口恢复得挺好的,基本看不出来受过伤。这几天大概是休息的不错,前一段熬夜出的黑眼圈褪去了,又因为今天雨过天晴出了太阳,身上的清冷之气去了一些,显得整个人白嫩清秀极了,像是一颗包开了糖纸的大白兔奶糖,透着一股特有的奶味。
宋文正要讲解年终考核的规矩,就被傅临江抢了先:“做警察也是要考试的,过年的考核,主要是身体检查,体能测试,心理测试,就和你入职进行的差不多,团队主要是案件盘点,算破案率,进行团队总结。”
宋文看了看陆司语,想起之前周易宁的那个电话,故意试探:“我觉得周医生好像挺关注你的,最近还和我打听你的情况如何来着。”
陆司语噢了一声,没有说什么,也没有给他表情和反应,低了头打开了电脑。
宋文看了看,八点到了,招呼众人:“都回座位吧,没案子也不能放羊,朱晓,你的电子录入做得如何了?”
最近警局开始推行老档案电子化补档,过去的纸质案件资料全都要整理成电子版,几十年的案子全部需要翻出来进行扫描入库,整个是不小的工作量,最近这一周一队没有案子,这任务就降到了他们头上。
朱晓推托道:“做了一半了,老贾那边有些没理完呢。”
老贾这早点还没吃完,天上就掉下一口锅:“唉,档案室就我在收拾,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里面老档案发霉的发霉,被老鼠和虫子咬的也不少,好多文档都散掉了,都要一页一页的找,怎么可能快得了?”
陆司语在一旁听着插了句话:“我这里上个案子的报告写完了,要不我和你们一起整理吧,这样还能快一点。”
老贾没想到,他上个案子一直针对陆司语,可到了关键的时候,反到是人家不计前嫌对他伸出了援助之手,老流氓的老脸竟是一红。
话说到这里,陆司语侧了头,从玻璃处探出半张清秀的脸问宋文:“宋队,可以吗?”
看陆司语一副征求意见的态度,宋文只能挥了挥手:“去吧去吧。你们快点整理,把这事早点弄完算完事。”
南城市局的档案室有几间,相关人事资料以及重要文件的有档案部的几个小姑娘管理,而他们这里要收拾的,是专门存放案情的。这些档案被按照年份摆在了数个大纸箱子里,每个箱子占着架子的一格。
陆司语带着金丝框的眼镜,站到比他还高一头的架子前,客客气气,文质彬彬地问老贾:“前辈,我从哪里开始?”
老贾被他的一声前辈叫得惶恐不安,加上上个案子对陆司语大发脾气的愧疚,详详细细地教给他怎么看架子上的编号,然后告诉他:“你整理右边的那个架子吧。”
档案室里还算干净,可是打扫得再干净也躲不了空气里的潮湿,挡不住那些闻着纸香跑过来的老鼠和虫子。
那些档案里,年头越久的,也就受损越严重。
陆司语搬下来一个箱子,开始翻开里面的档案,这一步骤主要是对照这些档案,看是否有缺失遗漏,进行初步整理后,再给朱晓入档。由于年久,很多卷宗都被翻乱了,各种记录的资料散乱着,要从新归拢。
人类是种自相残杀的动物,这些箱子,装着这个城市最为罪恶,最为阴暗的过去,可能有些事情这个城市都忘记了,那些亲历的人也已经忘记了,可是这些档案资料,还替他们记着。
陆司语问老贾:“前辈,这些案子是没破的吧?”
“唉,你别叫我前辈了,和其他人一样叫我老贾吧。”老贾听着前辈两个字虽然受用,却是浑身不自在,他走过来看了看陆司语拿着的箱子,指着上面的一个红色标识道:“对,有这个标记的箱子都是没破的案子,过去南城市局几十年未破案件,除了成立过专案组的519,应该都在这里。”
陆司语眸子动了动,看着手里的箱子,再看了看架子上的箱子,数了数,一共有七个。
老贾挠了挠后脑:“我国的原则说是凶案必破,不过只是原则而已,很多案子因为各种原因成了悬案,特别是过去,刑侦的技术不发达,连都没法提取,日积月累,就留下了这些案子,每到过年时,或者是专家下来,有些案子会被拿出来晒一晒,讨论一下,如果没有线索,就再放回去。”
陆司语嗯了一声,拿起了一本翻开,里面还是钢笔记录的,字迹有些潦草,但是大体可以看出来,是一宗恶性杀人案。
老贾凑过来道:“我记得,没破的案子里,有一个斧子人专砍小孩子的,对了,还有东桥碎尸案,我工作五年那年遇到的,整个人被分成了几块,融入了铸造东桥的水泥中。唉,还有那个最有名的,死亡人数众多的,芜山敬老院的案子,恶魔医生夏未知,到现在还没抓到呢。”
老贾说着案子,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不是故事,而是这座城市里真实发生过的事。他似是为了证明,陆司语那声“前辈”不是白叫的,给他随口讲起了那些悬案来。
这些案子中的凶手,有的可能伪装在人群中,不再杀人,有的可能移居了,有的可能因为其他的罪行被捕了,还有的可能干脆是死了,大部分的案子,再也不会有结果。
陆司语心思细腻,对文案工作有种天生的灵敏,他听着老贾的讲述,速度比他快了很多。很快就整理了两个箱子。
等他站起身正要继续时,宋文忽然推开了门走了进来。
“陆司语,你和我出去一趟。”宋文说完又解释了一句,“是出差,去鹿宁那边,和法医一起。那边村子里发生了案子,申请了市局的援助。”
南城下属有七个县,县下面还有村,一般县里面案子比较少,偶尔发生了较为严重的案子,下面人力不够,就会向着市局申请支援,同理,市里要是发生大案,省里也会有专家和法医配下来协助调查。
鹿宁的案子是今早被发现的,那边的几位警察九点左右赶到现场,觉得事关重大,急忙打电话联系了这边。
宋文说完话看了看陆司语身旁一叠码得整整齐齐的文件,随手翻了翻,每张纸都被细心地整理过,折起来的边角也弄平了,一如他记录的各种文件般整齐,忍不住开口表扬道:“嗯,干得不错,你速度还挺快,这些资料够朱晓扫描半天了。”
老贾接话道:“小陆去吧,我一个人能行。”
陆司语嗯了一声:这才放了东西跟着宋文出来,宋文瞅着他笑:“挺和谐嘛。我还担心你们两个关一起会不会打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