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过头说:“我从未见过你”

乞丐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生硬口吻，慢条斯理地吃了口菜:“那你现在看见了”

陆离顿时感到自己大惊小怪了，方才竟然差点儿被他的语气吓出一身冷汗，想来乞丐神神叨叨的也不奇怪。

“不错，我看见你了，但现在我要走了”

等他回去要跟哥哥打听一下这个奇奇怪怪的乞丐，说不定江湖里也曾有他的传说。

乞丐哂笑道:“走？你踏出去的每一步都是虚幻，你在做梦犹不自知，你要走去哪儿？”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其实身在虚幻的梦境之中，而非真实的世界”

怎么越说越离谱了，陆离嘴角抽了抽，转回来蹲在乞丐面前无奈道:“大叔，您别寻我开心了，”

乞丐没理他，把最后一口饭刨进嘴里然后用袖子抹了一把嘴边的油:“手艺不错”

“我替蔡叔谢谢您”

陆离以为他这下正常了，没想到乞丐又继续了那个神神叨叨的话题:“是真是假，你试验一番就知道了”

“不是”，陆离很想扭头就走，但又莫名其妙迈不开腿，左右无聊，决定干脆再跟他唠会儿。

“您说我在这儿做梦，我怎么试验真假？梦不是该醒的时候就醒了吗？”

说完他都被自己这一本正经的疑问逗笑了。

“此言差矣”，乞丐压低了声音，“普通的梦当然是你说的那样。但你这个情况非同寻常，如果不是造梦师愿意放你出去，你是醒不来的”

原来还有更玄乎的，不过说的挺像那么回事，成功勾起了陆离的好奇心:“你看的话本叫什么？回头我也买本来看看，造梦师听着很有意思”

乞丐瞪了他一眼有些恼怒:“不是话本”

随即又不知为什么原谅了他，好声好气跟他说:“看见那个人了吗？”

陆离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路中间有个脚步虚浮的男子，兴许是在西风楼吃完酒席往回走的客人，点了点头:“看见了”

“你过去，只要对着他说一句‘从我的梦里离开’，他就会消失”

陆离顺着他的话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或许懂得一些巫术，念个口令人就消失了也不奇怪”

乞丐沉默的摇摇头，似乎为他的油盐不进感到头痛不已，过了半晌才继续开口:“看来你是真的不信”

“我当然不信了”，陆离啼笑皆非道，“我怎么信？哪有人做梦一做十几年的？我知道我姓甚名年岁几何从哪里来又经历过什么事……”

那乞丐这回竟然毫不犹豫的打断了他，口吻忽而咄咄逼人起来:“那又如何？你知道的就一定是真的？你就不觉得一切都太巧了？巧的像提前安排好的，一环扣着一环把你牢牢把控着，每一桩事情都恰好到处，每一个走向都符合你的期望。若不是梦，天底下如何会有这般好的事？若不是这般好，如何让你沉浸其中再将你困住？”

简直荒谬！

陆离想开口反驳，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思考起他的话来。

是太过凑巧。

揽月怎么偏偏看中了他的玉佩又怎么偏偏要流泉的画？凤娇娇不是爱心泛滥的人也不好惹怎么偏偏要收个打手？落花楼为什么偏偏要把流泉卖掉流泉又怎么偏偏见过纪寻？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就很容易解释了。

他想找纪寻便找到了，他想拿回玉佩就拿回玉佩了，他想救人便救了，他想凤娇娇再幸福些燕归就来了……

所有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遵从他的意愿而发展的。

好似这神乎其神的不渡城在他面前也不过如此，遍地都是枕头，他一打瞌睡就自动跑到他脑后。

“又出来人了，你再去试试吧”，乞丐知他心里此刻必定波涛汹涌，又趁机添了一把柴。

陆离转头看了一眼，是对面包子铺的老板，他早晨还专门去买了包子来着。

“小陆公子这是打哪里过来？”，包子铺老板自然是知道他的，时常听见凤娇娇喊他小陆，自知两人并不熟便加上“公子”两个字。

没料到对方根本没理他，顿时有些尴尬。

但也奇怪，这人分明是朝着他走过来的。

兴许没听见？

包子铺的老板站在原地没动，离得近了才发现少年表情凝重得几乎狰狞，明明面容俊秀，却让人感觉要吃人似的。

好在没有。

他只是缓缓走到自己面前，然后说:“从我的梦里离开”

话毕，陆离眼睁睁的看着包子铺的掌柜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一个大活人，身影渐渐透明，然后什么也没留下。

“这下你可信了？”

乞丐不知什么时候从树下站了起来走到陆离身旁，手里拿的还是那个破碗。

可惜没等到少年的回答。

反倒是又有人出来了，喊着陆离问他站在路上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