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下午就回来了,我们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那是在新郎新娘磕头拜天地的时候,她穿着紧身的牛仔裤和白色宽松的衬衫,梳着高高的马尾辫,修长的身材在人群中极为亮眼。我看到很多年轻小伙子投去的爱慕眼光。
二蛋是最积极行动的那个,他天生就有和人娴熟相处的能力,不管和男生还是女生,都很自然。总有一些人,就像我这样,内心戏波澜壮阔,却从不会迈开脚步。二蛋在妞妞身边说了两句什么,惹得妞妞忍不住娇羞的笑起来。我也许不得不承认,嫉妒是一种天然的本能。而对于自己喜欢的女生,被别的男生逗笑,更让自己感到不快。妞妞从来不属于我,但在我心里,又好像她是属于我的。我想当然认为,她也有这个认知,以至于这个时候我竟无耻地感受到一种背叛的羞辱感。我感觉脸火辣辣的,在这个寒冷的季节里。我的目光没有盯着妞妞看,可我就是知道此刻我的一切都被妞妞支配着,我和她有过短暂的眼神交集,很快又闪烁不现。当我有意控制自己从意识的角度都不要再想妞妞,不要和妞妞有一些瓜葛的时候,我又分明感受到妞妞和我一样的感受。我感到深深的绝望,这是一种煎熬,是一种病。
晚上的固定习俗是闹洞房,粗俗也好,传统也罢,是这个贫瘠的土地上流传下来的一点属于农村青年的狂欢。
我不喜欢这个气氛,也不擅长应付这个场面。玩笑过头就会恼羞成怒,而游戏的代价就是不断挑战新人的底线,最终老实人会一如既往被欺负,滑头的人会掌控游戏的规则,冲突的代价就是撕打以后,还能举起酒杯,维护场面和面子,直至结束。
我早早离开了这个局,与其说是不适应,倒不如说是心事重重。
夜晚的风,毫不留情地呼啸着扎着皮肤,摧残着乱糟糟的头发,和一颗上翻下跳的心。
妞妞一个人在家,小胖和姨妈都去湊热闹了。
我推开门进去的时候,她正在收拾屋子。从小到大,就没见她在家里闲过,总是在做这个,做那个,换我妈的话说,妞妞眼里有活。以前也许只是调侃,现在却有点莫名心疼。
“你怎么不在那边热闹啊?”妞妞看见我过来,问道。
“你不也没去?”
“我没这闲工夫,你看我妈和小胖在家这日子过得,哎,这家都脏的没法进人了。”
“是你眼里有活。”
“嗯?”
“小时候,大家不都这么夸你吗?”
“那又怎样,咱就穷苦人家的命,不干活,喝西北风啊。”
“但你也可以适度放松一下啊,偶尔停下来,歇一歇,偷个懒,又能怎么样呢?”
“我知道的,我偷懒的时侯,你没看见的。”
“是没看见,但能想象到。前几年在工厂是不是很累?”
“其实还好,上工的时候,都是流水线作业,想停也停不下来,时间久了,就成了一种机械式工作了。下工之后,才发现胳膊都抬不起来,腰也会酸,但你要非说累吧,其实我感觉没有上地累,只不过上地自由,在工厂没有自由。”
我没有上过工,但地里的活还是熟悉的,能想象到那种累。以前放暑假,去玉米地里拔草,那个玉米叶子剌的胳膊和脸,一道一道的血印,火辣辣的疼。还有挑水走山路,没有平坦的地方可以休息,必须一口气走到目的地,那种想放下又不能放下的绝望感。
“我能想象到。”
“还是学习好啊,生活在象牙塔里,是不是很幸福?”
“没有想象中幸福,也有很多烦恼的。”
“你们那个烦恼都是自找的。”
“所以人是一个挺复杂的动物,不懂得珍惜。”
“还是想的太多,读书人都是精神上有更高的追求,哪像我们这些粗人,吃饱饭就知足了。”
“你可别这么说,人的精神追求和精神洁癖,和读书也没太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