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眼到了月,往日里热闹非凡的赢州,此刻大街上已经没了人迹,鼠毒已经使赢州成了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城,。即使有了药物,鼠毒的气焰依旧不减,赢州城内十几万人也只困在城内。月的天气潮湿炎热,再加上时不时的阵雨相继而来,赢州变得越来越死寂。
武五与喜郎中已经感到疲惫不堪。不光是他师徒二人,官医馆之中的那些郎中也忍受不住这种劳累。武五已经发觉到自己身上的一些反常状态。在之前对一切有关鼠毒的事儿一直都十分关切,然而现在他却有些习以为常。
官医馆的郎中,他们每天的工作便是给鼠毒病人割疮,换药。几乎每天从早到晚一刻也没有休息的时间。一天之中未有睡前躺在床上闲谈的片刻时光是这群人最大的消遣。而闲谈最常的话题,便是在鼠毒过去之后,歇上半个月。
渐渐的不管是官医馆的郎中们还是喜郎中都发现了一个事情,那些有钱能够吃上人中黄的比买不起药的人群中鼠毒的人要少得多。而赢州本地居民又比外来的灾民中鼠毒也要少得多。
染上鼠毒的概率。也就是说只要赢州城内所有人都能吃上人中黄的话,这赢州的鼠毒便能得到控制,目前唯一的障碍便是李宏翻了十倍的药价。
之后武五找过穆县令,然后从县中抽了几十名衙役去干涉此事,哪曾想才到了李氏药行门前,李宏便亮出了一快腰牌,这腰牌上写着赢州税官四字。李宏拿出来的这腰牌,众衙役便纷纷不敢上前。
李宏拿出的这块腰牌,来头不小。在大员朝,朝廷的贵族官员们看中色目人的理财能力,将朝廷征税这等大事就交给了他们。而色目人又不掌握地方财政情况与土地情况,就只能从商税入手。于是他们在路上广设税卡,用于收税。而这收税之人便是税官,他们地位超然,不收地方官府管辖。
既然解决不了药价,武五便想着解决抬高药价的人。这天半夜他钻进了李宏的住处,可没曾想李宏宅内养了数十条巨犬,武五才翻墙头,墙下便出现了一对对绿莹莹的眼睛。
药价不跌,那些灾民只能靠着官府与医笑堂无偿提供的一些药物维持。但是药少人多,总会时不时有些灾民中了鼠毒。他们中了鼠毒根本无钱医治,有些为了碰碰运气便把人抬到医笑堂这里。虽然有双解散与玉枢丹,但因为有的体质弱,有的中毒时间久,官府的衙役每天都会从医笑堂门前拖走十几具尸体。
喜郎中之前见惯了生离死别,但这次确实不一样了,他虽然大多能控制住自己,显得心肠很硬,不动感情,但偶尔也会感情爆发,有时甚至一发而不可收拾。他唯一的抵御方法就是躲藏在这铁石心肠的外表之下,把他心中用以控制感情的绳索上的结紧紧扯住。
武五也是一样,他每日就在医笑堂之前,和柏秀才领着几个衙役守在这里。每当有人死了,会带着衙役抢过尸体拉倒城外烧了。而往往这时候他所要面对的便是铺天盖地的哀求与痛骂。
“老爷,求求你,舍给我一张草席吧。我爹得入土,不能烧啊。”
“小郎中,我丈夫刚才眼皮跳了一下,是不是还活着?求求你救救他。”
“你这般没有心肝的人,为什么不让我爹入土为安?”
没有心肝!这话深深刺痛了武五。
他怎么会没有呢?
他有!正因为有心有肝,他才会把这些因为鼠毒而死的尸体拉去烧掉,现在整个赢州城愿意干这个活计的只剩了自己和柏秀才。正因为有心有肝,他每天要干十个时辰的活,目送那些本该活着的人们离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停多久,但是他能知道的一点便是只要这颗心还在跳,他便不会停手。
他现在最后悔的事情,是没好好学医。只要在多学一点点,他便也能帮喜郎中打个下手,没准这样就能多救一两个人。深深的懊悔以至于让他每日休息的两个时辰里,都会梦到学医是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