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一小谁也不乐意先打破这尴尬的沉默。
最后,还是小的没拗过老的——可以说,比憋话,小的就没赢过。习谷道:“我是为阿姊而来。”
卿如云道:“那师父呢?师父为谁而来?师姐多半已回越州去啦。”
独木老人捻起一缕白须,吹了吹,幽幽道:“反正不是为你这淘气徒儿来的。”
卿如云道:“我可没那么脸大。”
独木老人立刻反驳道:“诶!方才是谁问我此行是否是担忧徒弟安危?还自夸说功夫很好?不是你吗?哦,那我见鬼啦。”
卿如云顿感无奈,素知自己这师父最喜逗乐打趣,从不分缓急,可眼下确也不是说笑的时候,只好道:“师父若有正事要办,尽管去办,徒儿这边不用师父操心。”
独木老人一哼,将半盖儿壶拢入宽袖之中,朝那红衣人儿一瞥,道:“这个女子,你还杀不杀?”
玉无泽心中一凉,立刻道:“前辈,小娘子她......”
独木老人摆摆手,拦住她话头,仍向卿如云问道:“由你决定。”
卿如云沉默良久,一咬牙,恨恨道:“待今夜过了再说!”
说罢,取过小娘子的红盖头,又披上先前准备好的嫁衣外袍,扮作新嫁娘的模样。
这时屋外传来数声细碎的脚步声,玉无泽知是迎亲的时辰到了,赶忙低声道:“无论如何,此时不能露出破绽,我和习谷小公子送姐姐先入韦营,到时见机行事。”
又向卿如云取了迷香解药给小娘子喂下,周身大穴和哑穴仍是未解,又将她放躺在床榻上,放下两侧纱帘,将她藏好。
玉无泽点穴的手法承自其父,诡秘怪异,小娘子便想自行解穴,也须得好几个时辰。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回过头,却早不见独木老人身影。
玉无泽问道:“前辈已离开了么?”
习谷道:“老人一直这样,来去无影,不必挂怀。”
玉无泽点点头,不再多问。
一时锣鼓喧天,新嫁娘在丫鬟们的搀扶下欢欢喜喜地上了软轿,直往城外韦合大营而去。
小娘子虽说是热热闹闹客客气气迎过来的,然而她流落乡野无亲无友,所谓三书六礼不过是个客气话罢了,谁也没当真。
丞相大帐中欢笑不绝,歌语丝弦之声久久萦于耳畔,小娘子被丫鬟们搀扶着,隔着红头纱向韦合行了礼。
韦合喝到兴头上,举过酒碗,正欲令丫鬟将小娘子送到偏帐等候,却蓦地里霍然站起身,怔怔道:“容娘!容......容娘......”
习谷与玉无泽侍立于小娘子左右,正自惴惴,不知韦合在唤谁,余下几个小丫头皆不敢应声。
到底是玉无泽胆子大些,略抬起眼,不期与韦合的目光相对,心中惊疑不定,却不知他口中的容娘是谁,还只道他认出了自己。
其实,那日东海边,韦合在夏侯凉夜阵营,而她在小舟上被擒,其时众人目光接在夏侯无虞与卿如云等人身上,韦合并未注意到她,更勿提时隔两月之后,此刻还能认出她来。
韦合往前痴痴走了几步,忽听得一个爽利的男子声音嚷道:“父亲!喝啊继续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