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并不知皇帝今晚竟会到这宸沁宫来用晚膳,御膳房显然也没有做足准备。
于是当底下宫人陆陆续续把菜品上齐后,焰溟看着这一桌子的青绿色,眉头就渐渐皱了起来。
这张紫檀圆桌极大,只是那上头却只摆了一盅薏仁百合汤,一道肉糜笋菇和一道炒得极其素淡的嫩叶青菜,再加上一小盅蜂蜜炖雪梨,便是没了。
这菜色放在寻常百姓家中还好,可放在这皇后的晚膳上就着实显得太过寒酸了些。
焰溟拿着筷子的手靠在那紫檀圆桌边沿,眉宇沉沉,一时竟不知能从何下手。
又见着宫绫璟在她那婢女晚七的侍候下,倒是一口接一口地吃得正香,毫不挑剔,仿佛是平日里就被饿惯了的模样。
给什么便吃什么。
焰溟看得脸色越发阴沉了起来,几年没与他的皇后用膳,怎么宸沁宫的膳食都简陋朴素成这幅模样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这皇上国库要亏空了,皇后的晚膳才吃成这般。
他娶她虽多少有些无奈,可到底从没想着要在这朔国宫中亏待她丝毫。
……底下奴才究竟是怎么侍候的?!
他眉头蹙起,眸带寒光掠过一旁的李德喜。
李德喜从这一道道膳食没一下便上完,又看着这一桌子的清汤寡水,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这皇帝必然不爽,毕竟焰溟打从宫绫璟嫁进宫中之时,就曾交代过自己,皇后的一切吃穿用度规制只可以逾越,绝不可从简了去。
他也一直谨记在心,时刻提醒着这侍候的宫人。
可……怎么今晚这皇后宫中的菜肴朴素成这幅模样?哪有宫人敢克扣宸沁宫的膳食?!这不是嫌自个活腻了吗??
李德喜也是一头雾水,他擦了擦一脑门的汗水,局促不安地向晚七投去求助的目光。
晚七才不搭理他,她只管自家娘娘吃得自在舒爽,那皇上与她有何干系?
宫绫璟一碗珍珠米饭都吃下去小半碗了。等着晚七给她呈汤之际,她这才抬起头来,却见着皇帝跟前的饭菜倒是纹丝未动。
又看着焰溟寒着脸这桌菜肴,手上拿着筷子僵着不动……
她怔了怔,默默把自己手上的筷子放下,后知后觉地问出口,“皇上,这菜可是不合胃口?”
焰溟瞧着宫绫璟终于记起自己了,他内心轻叹,索性便把筷子放了下来。
“皇后,宸沁宫的膳食一贯如此?”
这话语气寻常,令人听不出喜怒。
可一旁的李德喜听着,身子却不由自主地抖了抖,脑门上的汗水真是擦都止不住了……内心还不忘替御膳房的人也捏了一把汗。
宫绫璟不以为然,怔怔地朝着焰溟点了点头。
目光又移至这一桌菜品,都是她惯来喜爱的菜,有……有什么问题吗?
李德喜一见着这皇后无比自然就点了头,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
果不其然,他这心还没沉到谷底呢,就听得皇上冷呵了一声,“李德喜!”
李德喜双膝直接就跪地了。
“你一内务府大总管,朕吩咐你的事都忘到哪里去了!皇后宫中的膳食规制何时成了这幅模样?”
李德喜顾不得那一头汗水,只跪着拼命磕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也不知御膳房是何故……”
焰溟面色冷硬,“去把御膳房管事的给朕叫来!”
“等等。”
李德喜正欲起身去叫人,就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清悦的声音。
回头一瞧,就见着皇后娘娘朝他轻轻摇了摇头,皇上看了竟也不再作声。李德喜忙退到一旁,不知为何瞧着娘娘终于有了动作,他这颗心倒是安了不少。
宫绫璟一开始不理解焰溟这莫名其妙的火气从何而来,待她反应过来时,才意识到他这是在不满她宫中的膳食如此简陋。
这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皇上。”宫绫璟轻唤了一声那气头上的黑脸帝王。
瞧着他终于对上自己,宫绫璟淡淡笑了,缓缓道:“是臣妾吩咐的御膳房,宸沁宫一日三餐尽量从简。”
这是焰溟从今日踏进这宸沁宫到现在,第一次见着宫绫璟主动对他展露笑颜。
她本便生得好看,那张俏丽的芙蓉脸上若是绷着不笑,便是冷若冰霜的冷艳模样。可一旦那娇艳欲滴的粉唇微微向上翘起,一双含了水般的眼眸透着晶莹的细亮,眉目里皆是翘盼地望着你,她又能在顷刻间染上了另一种风情。
他以前习惯了她的浅笑盈盈,可近日她不大爱对他笑了,总是冷着一张脸。这会宫绫璟难得朝他嫣然一笑,焰溟心头竟不自觉一紧,如裹了蜜一般。
他面色依旧不好,可对上她语气还是轻了不少:“皇后这般膳食,未免太少也太素了些。”
宫绫璟摇了摇头:“臣妾口味一贯偏淡,这菜色份量对臣妾来说刚刚好。只怪臣妾不知皇上今晚会留下来用膳,没让人去御膳房吩咐一声多添几道菜肴。”否则无论如何,她总会备上两三道他喜欢的菜肴。
她看了看桌上的菜确实都淡了些,便吩咐了一声:“晚七,再去让小厨房多做几道菜上来。”
晚七刚应了声“是”,身子还没动作,就被焰溟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