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老旧的木门毫无遮掩地撕扯出一声哀鸣,十岁的沈宛眯着眸子,一手在眉骨处搭了个凉棚,另一手掏了掏耳朵,左右四下望了一圈,方才发牢骚道:“好容易一个清闲午后,这是哪户倒霉人家偏生遭了贼,哐哐哐得似要将地皮给踏破。”
那一旁坐在小凳子上搓衣服的小姑娘“扑哧”笑出声来,伸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儿,调笑道:“是啊,可吵着我们阿宛姑娘读闲书了,该打!”
沈宛噘着嘴佯装气愤,几步凑到那姑娘跟前,从旁侧的井中木桶里舀了一勺凉水小口小口地抿:“菱角,咱们等下晚饭用什么?”
菱角歪着头想了想:“今儿个天热,阿宛想必没什么胃口罢,等下敲两枚咸鸭蛋,拌在嫩豆腐里,再滴些许香油给你吃,好不好?”
小小姑娘捧着葫芦瓢笑逐颜开:“好菱角,我要那种流油的,那个香!”
菱角将沾了泡沫的手抬起点了点沈宛的鼻尖尖:“好嘞,等下我晒了衣服早些厨房去,免得又叫你两位姐姐见了先。”
提到院子里另两位姑娘,沈宛的眉目中显然浮现出一缕不快,赌气似地将瓢摔回木桶里,双手叉腰仰着脖子道:“那两位娇娇儿如此热天气自然吃不下那些油腻荤腥,想必此时正在吃井水冰过的果子罢!白菜豆腐是我们下等人吃的玩意儿,她们才不屑于用呢!”
菱角摇了摇头:“说什么胡话呢,我们阿宛也是小姐呀,才不是下等人呢。”
沈宛嘟着嘴蹲在菱角身边,拿脑袋蹭她的胳膊:“什么小姐呀……也就你把我当小姐了,主娘视我为眼中钉,老头子平日里也鲜少在家——我这日子过成什么模样,全凭主娘一张嘴编去。”
菱角叹了口气,本想伸手揉揉小姑娘的发顶,却碍于自己满手的皂角泡沫,只得又多吁出一口无奈来。
外头拆家似的脚步声风风火火地碾了几趟,总算有一次渐渐远去,几不可闻。沈宛站起身来打算屋里去接着续摊子,偶一抬头,却见挨着自家外墙长的枣树上,有个小公子左右一望,纵身一跃落在她沈家墙头,再一跃,竟是不躲不避摔在她们院子里。沈宛又惊又恼,拿手肘捅了捅还埋头搓着边角的丫鬟:“菱角菱角,你瞧哪里来的登徒子,掉在咱们院子里了。”
菱角这才迟迟反应过来,面上迅速挂上警戒之色,双手随意在腰侧抹了两下,抄起靠在墙角的笤帚,忙撑怒色指着那还在揉着自己痛处的不速之客:“什么人,还不快滚出去!”
那人许是真的跌得疼了,忙慌站起来走了两步,还稍显一瘸一拐,目光不敢直视她们,只敢落在眼前泥面上,向着两位姑娘深深作揖:“在下真不是坏人,只是躲避追赶,慌不择路寻了个墙就翻了,没料到竟是姑娘家的院子……实属天大的冒犯!待风头过去,我定立时便走!这段时间,我只面壁,绝不看两位姑娘一眼,不污了姑娘清白!”
语罢,立时背过身去,双手背在身后,做足了诚意。
菱角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将笤帚似枪杆一般往身侧一扎:“我说方才这附近怎么这么闹呢,原是追的你这个小贼~~还说不是坏人!不是坏人他们追你做甚!再不说实话,我可叫人了,叫人将你拎出去,指不定还能换些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