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八章 代为鱼雁(2 / 2)金屋藏草莽首页

小宫女事前没想到她会出这一招,一时语塞,想来想去想不出办法扑通一声跪下了,“奴婢求女郎随奴婢前去。”

薛问荆一步一步徐徐走到她身前俯视着她,冷然道:“你求我有何用?我再问你一遍,你家主子是谁?”

小宫女看上去有些动摇,却是死死咬着下唇。薛问荆啧了一声,转身就走。

“是宣阳王世子殿下!”

薛问荆转过身,只见那小宫女面如死灰,单薄的身子犹在轻轻颤抖,仿佛说出那一句话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她唇角一勾便是一个亲和的笑容,弯下身将小宫女扶起,“早这样多好。你主子的名号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何必支支吾吾的,你说是不是?”

宫女不敢作答,只一味低着头。薛问荆已经问出了自己想知道的,也就不再为难她,跟着她一路走到了一座宏伟的院落前。

薛问荆看着这宫苑有些眼熟,直到认出里头高耸的亭台楼阁才想起,这不就是之前她借着王明明的马车到的地方吗?

此时大门虚掩,看上去像是正等着什么人。薛问荆轻声问道:“这是何处?”

这下那宫女回答得毫不犹豫,“东宫。”

薛问荆一僵,她没想到世子竟会在这里见她。东宫是储君居所,她听薛九思说过,当年他入宫为皇子伴读便是陪居东宫。当今圣上未立太子,故而东宫自当今登基以来便一直空置。

宫女走到门前止了步,侧身请薛问荆进去,“殿下在崇文馆,绕过明德殿便是。”

薛问荆走进去,入眼便是一座高大宏伟的殿宇,殿门紧闭,端沉厚重的匾额上烫金大书“明德殿”三个大字。若薛问荆去过朝会之所宣政殿,便会发现此殿外观与宣政殿极为相似,不过略小了些。

她从明德殿一旁绕过去,入眼是一个宽阔的方场,地面皆用白玉铺就,哪怕让一队赤甲卫在此处操练也绰绰有余。崇文馆伫立在阳光下,映着金色的日轮,每一块砖瓦都流淌着金灿灿的光晕。

崇文馆内整整齐齐摆放着几排桌椅,虽已长久无人使用却都打扫得一尘不染。前方先生讲习处左右各置一道锦帘,似乎里头还有内室内室。薛问荆念及这就是薛九思曾学习过的地方,脚步不由得轻缓了些,手指轻轻从光滑的桌面上拂过,残下一点余温。

“我该称你薛女郎,还是万十二?”

世子挑帘出来,脸上不带表情的时候有高华冷意。薛问荆循制向他行了礼,款款道:“先前对殿下有所隐瞒,实是因时无奈之举,请殿下恕罪。”

“罢了,我今日请你来也不是为了问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元灯节那夜与“万十二”聊得投机,世子面对她时的脸色没有前几次那么难看,“这是王爷的信,劳你转交给赵女郎。”

薛问荆接过那张雪白的素笺,妥善放好,“殿下还有何吩咐?”

世子略作沉吟,问道:“且歌楼的腰牌,你究竟从何处得来?”

“捡来的。”薛问荆脸上端然含笑,“先前央堂兄前去是我顽劣无度,幸而殿下雅量宽宏未曾与我俩计较,否则我与堂兄必不保清誉。此时我一直未得机会拜谢殿下,今日殿下召我前来,当谢殿下恩。”

世子见她款款行谢礼,礼数一丝都不得错,双眼微眯。此人时而轻慢无礼如市井小民,时而礼数周全似是教养良好,一时他竟也摸不透对方性情。更何况上元灯节之时,她谈吐坦荡活泼有趣,与杨无相带入他府中的阴戾之徒截然二人。若不是他早已查过薛家底细,知道薛慎只有一儿一女,他险些要怀疑自己见到的是一对孪生姐妹。

他想起些事情,眸色一沉,“那你之前可否用过那腰牌?”

薛问荆断然否认:“未曾。那毕竟不是什么正经地方,殿下以为我是什么人?”

她心思百转,猜到必然是世子派去的人出了什么事。且歌楼耳目遍布京城,杨参军大摇大摆地带着她和柳长明在街道行走,不被人看见都说不过去。那腰牌从他俩被劫起便用不得了,谁要持那腰牌前去无异于送死。

世子脸上没有表情,叫人猜不出他心中所想。薛问荆沉默着与他对峙,日轮将斜未斜,已悄然染上些昏黄的日光照进崇文馆,在空寂之中生出丝丝暖意,两人之间的气氛却丝毫不见和缓,宁静之中自有悄然潜藏却让人无法忽视的冰冷试探。

良久,世子开口打破了沉默:“那腰牌不干净,下次女郎若再捡到类似的东西还是交予官府处置的好,免得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薛问荆垂眸,“是。”

“今日请女郎前来是我唐突,只是代人传书不可怠慢。”世子道,“门前有人候着,可送女郎去姑母处。”

这便是让她离去的意思了。薛问荆告辞出了东宫,带她来那小宫女立在门口候着,见了礼后还是不言不语,带着她往康宁宫方向去。薛问荆见她有意避开人多的地方,专往小道上走,想必是为了避开太后耳目。

虽说是代人传书,可薛问荆心里清楚,世子见她实是为了试探腰牌一事。由此可观,至少现在皇帝那边对于且歌楼实是个什么地方还知之甚少。方才世子虽未再就腰牌的来历刨根问底,可恰恰因为如此,世子应已断定她在说谎,且认定了她与且歌楼有关联。正是因为有关联,所以才不能说实话。

事实也正是如此。薛问荆心知自己的说法实属下策,可她又想不出更好的对答之法。

阳光斜斜刺入薛问荆眼中,有轻微的不适。她抬起手以作遮挡,纤白的手上有细细的茧,既不是因为书画,也不是源于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