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罢,三个人其乐融融,抵着头正说着知心话。外头守门的张婆子战战兢兢地挪蹭到廊下,伸着脖子压着喉咙小声地唤道:“奶奶开开门。奶奶睡下了吗?”
杏儿本就心里不痛快,猛地一下拉开门,不耐烦地问道:“什么事?做什么这般鬼鬼祟祟?”
吴岫云跟在后头出来,柔声问道:“还不曾睡,可是有什么事?”
那张婆子苦着一张脸说道:“这人老了就容易乏,方才老奴见没什么事,便早早地栓了院门睡下了。谁知周家的方才敲门,一进来就把老奴一顿好骂。您说这算什么事……”
吴岫云眉头一皱道:“嬷嬷还是说正事吧!”
张婆子“诶”了一声又说道:“周家的说,让奶奶您去一趟苍松苑。”
“她人呢?”
“在外头候着呢。”
“知道了,你去告诉她,我换身衣服就去。”吴岫云心道,这是要兴师问罪呢!连一个晚上都等不得了。“桃儿,帮我把头发重梳一下。坐了一天的马车,早就颠散了。”
桃儿依了命,替她绾了一个素娥髻。又服侍她换了一身桃红地折枝迎春彩绣夹绵小袄裙。外头系上一件大红里子樱草色缎面花蝶团花绒面斗篷。
吴岫云一面由着桃儿摆布,一面对杏儿正色道:“张嬷嬷是个有年纪的人,高低不能这般对她恶声恶气。你现在还小倒也罢了,我只当你不懂事。日后可不能这样没分寸。”
杏儿颇有些不服气,小声地抱怨道:“小姐您是不知道,那个张婆子又老又馋话又多,实在烦人得紧。”
吴岫云冷笑道:“我且问你,那青梧苑里的邓妈妈也是个又老又多话的,若今日是她,你可有这个胆给她脸子看。还不是瞧着她好揉捏,便学着那起子势力眼盛气凌人起来了?”
杏儿被她一说中的,羞得面红耳热,只得喏喏请罪。
吴岫云叹息一声道:“我原也不需要人伺候。只看着你年纪小,想着把你留在身边,也好让你少受些罪。等到你大了,或是放你家去或是准你许人,也好过给人做一辈子奴婢。
只是你这性子未免市侩了些,若是不改,怕是要惹祸。你是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看似貌不惊人,实则却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桃儿手脚麻利地点上一盏吴绢风灯,又熄了房中的烛火,扶着吴岫云边出门边说道:“小姐不必忧心,左右还有奴婢替您看着她呢,且翻不出浪来!”
说着三人便出了院门,远远的见有两三个人站在灯影里。打头的一个腰背挺直,见她出来,不慌不忙地上前来问安:“见过三奶奶,老奴有礼了。”
“周妈妈不必多礼,老夫人怕是等急了,还请前头带路。”吴岫云客气地说道。
周妈妈恭声应和,旋即往前头领路。一路过桥穿廊,走了约一刻钟才到苍松苑。
苍松苑在李府中轴线上,有一条青石铺就的大甬道直通内仪门。苑内三进大院落,过了三间阔的前厅,后头才是正房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