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一身墨黑长衣同雨夜融为一体,翩翩玉笛浇打在上好的云锦衣料上,挂满了院子的红灯笼投下一轮又一轮的红色倒影。四下无声,只听得落在青瓦上的雨点子谱出凄凄的乐谱。
“你就如此喜欢晏知安,明知是毒酒还甘之如饴?”
“不过,死了也好,免得有一天说漏了嘴,我还得来收拾你。”
说话间,树影微晃,却已不再见男子的身影。
……
下了一夜的雨终是在今晨停了下来,拨开云雾,才见得缓缓爬升的晨阳顺着东边云梯登上了天幕,满院子还落着些彩纸,炮竹残渣,院墙边还躺着几个被风吹倒的灯笼,面上糊的纸已被树枝穿破。
“王爷和王妃怎还不出来?都晌午了呢?”
“你懂什么!人小两口甜蜜着呢!”
“说的好似你就懂了般,况且你何时听说过王爷喜欢上王妃了?就说他俩甜蜜了。”
“诶,这俗话说日久生情,指不定昨晚两人的感情就猛进了一步呢!”
两个丫鬟在院子一旁望着主屋探头探脑的。
“什么时候轮到两个下人来议论主子的事儿了?”一面色雍容的中年妇女扭着腰进了院子。
两个丫鬟忙低下头道了声不是。
万嬷嬷走到了屋子门前,耳朵细贴着窗:“不过,怎么这么晚了还未出来?当真昨晚太累了?”
万嬷嬷缓缓直起了身,冲两个丫鬟道:“先去备些饭菜,我来叫主子。”
万嬷嬷倒是个心思细腻的,这两小丫头瞧着便是能说的,若看见了什么,指不定在下人里就传开了呢。
“王爷?王爷?”万嬷嬷待两个丫鬟走了后,轻声唤了唤。
“王妃?王妃?已经到晌午了呢。”万嬷嬷唤得大声了些。
“这是……血?”万嬷嬷定睛才看清楚门上染了星星点点的血迹,似是盛开的海棠花般红艳。
“王爷!王妃!”万嬷嬷一把推开了门,入鼻便是一股子冲人的酒臭。
地上的残血已经凝成了暗红色的血点,女子红嫁衣凌乱不堪,端着的步摇斜插在发间,瞧着便是要落了下来,带血的嘴角绽了个笑。
男子则是面无血色的瘫倒在木凳旁,双目紧闭。
万嬷嬷老手抚了抚心口的位置,一手凑到了晏知安的鼻下:“呼,还好,还好王爷没事儿。”
紧接着,万嬷嬷又跨过了晏知安,将手凑到了姜念的鼻尖下:“来,来人呐!来人呐!王妃没气儿了!来人呐!”
……
白纱飘飘,似是重重幻影般,偌大的灵堂内摆着口棺椁,一旁烧着些淡黄色的纸钱,风一吹,卷了些许烟尘。
“冉冉!爹就说你不该嫁给那什么破皇子!你嫁过去就成了这样!你叫爹日后如何是好!”姜理毅趴在棺椁旁,已然是泣不成声,身上的白衣有些皱巴巴的。
几个小厮拦着姜理毅,谨防他扑上前去。
老夫人,何曼殊,秦舒绾,姜茹,姜芝,姜荷,姜理平,姜理盛皆在灵堂外边儿,垂着头倒看不清面上的表情。
“时辰到—盖棺!”
“冉冉!不要!冉冉,你走了让爹怎么办,爹只有你了啊,冉冉!”姜理毅跌坐在蒲草团上,哭得似个迷了路的孩子般。
“老爷,节哀吧!”
“姜尚书,请节哀,令千金只是去了另个地方过潇洒日子去了呢。”众人皆劝着姜理毅。
“不,不要,再让我看一眼冉冉!”姜理毅一把推开了身旁的小厮,冲到了棺椁前。
女子身上穿的仍然是那绯红的嫁衣,被清理好的面容泛着白光,了无血色,平日里自发红润的唇,此时就算是点了口脂也不见有半丝往日的风韵,只嘴角微微扬着的弧度,像是安睡般,浸醉在了一悠好梦中。
“砰”沉重的棺板终是重重地盖了上去。
姜理毅一时气上心头,竟是晕了过去。
“老爷!老爷!”“姜尚书!”众人慌了手脚,忙叫了几个男仆,将人抬到了客房。
“这二姐姐倒是可怜,好不容易嫁了过去,竟就这般死了,也是可惜了。”姜芝捏着巾帕,假样揩了揩眼角。
老夫人只长叹一声:“也罢,只道是她那一场梦醒了,去另一个地方享乐了吧。”
姜府的众人对姜念倒无过多的感情,有的只是对其薄命的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