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是许昭十二年前到过的,在这里他的父亲离世,他踏上了一条不同的路,再次回来,他只想在父亲的坟头拜祭。陆放翁离世前还叮嘱儿子“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如今许昭早已成人,怎么能不来此告诉父亲,以宽慰父亲的在天之灵呢?
在小城里待了三天,日日到山上陪伴父亲,等到第四天时,许昭下了山,在小城里的一家小酒馆坐下。
小酒馆里的客人很多,有行商,有侠客,有贩夫,有走卒。在这种小酒馆里,一般都是江湖信息混聚之所,因为来往的人多了,地方有限,所以只要一人说话,几乎整个酒馆的人都会听见。再加上人天生的八卦心思,只要有消息总会加上自己的想象不断的向外辐散,这些消息也就慢慢的变了味,演绎出各种不同的版本。而此刻,小酒馆里就有各种茶余饭后的谈资,什么隔壁县里的富商家中被盗啦,什么城里的赌坊被关啦,什么晓春楼里的漂亮姑娘啦,什么一个月前的梅湖石牢被破啦!总之,无论是江湖的大事,还是平凡人家的小事,都流传在攸攸之口中。
在听到梅湖石牢时,许昭就开始竖起耳朵,在梅湖石牢被破十二天后,他就认识了从里边逃出来的卫易煌,现在再次听到这个地方,心里不免有些猎奇,想要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可听来听去,大体上还是从卫易煌那里知道的那些,不过,大胡子卫易煌不知道的事,例如逃出来的人现在剩下的只有四五人,这个消息确是从这里知晓的。许昭思索了一会儿,确实不知何时,他的桌子边上多了两个人,看来是桌子都满了,来此拼桌的。
许昭下了山就一直带着夏初幽送的白铁面具,这个面具覆盖了鼻梁以上的大部分,恰到好处的将脸上的疤痕遮住,但却毫不影响许昭吃饭喝水。江湖人见惯了各种奇人异事,自然不把带着面具的许昭当做不可接触的异类,掩盖面部不过是不想被人一直盯着,虽然说还是有些引人注意,但就算是为了遮丑也是值得原谅的。所以刚坐下的两人看到许昭背影时,没什么表现,看到许昭面部的面具时,也只是愣了愣,然后黑汉子狂野的声音就叫了起来:
“小二,把你们这儿最好的酒拿上来,再加上几个拿手的好菜。”
这一声直接把许昭从思索中惊醒过来,这才发现身边多了两个食客,看看周围都满了的桌子,原来已是正午。许昭也叫过小二准备好好吃一顿,这几日的赶路与拜祭实在是熬干了精神。
“小兄弟如不嫌弃,就一起吃点吧!”黑汉子身边的白衣人道。
许昭道了声谢,心里想到,萍水相逢,总不可能白吃人家的,于是主动承担了酒钱,这让黑汉子也不推辞,大声叫好,直夸许昭不拘小节,是江湖做派,于是在高兴之下多叫了两斤酒,许昭的脸色有些难看了,只是带着白色的面具是看不出那黑着的脸的。
大胡子脾气甚是暴躁,一着急了就开始伸出宽大的手掌“啪啪”的拍着桌子说话,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起到强调的作用。但频繁的举动使得这张桌子吸引了所有酒客的注意,只要黑汉子开始拍桌子,所有人的目光就会集体朝这边看,等待着黑汉子发表言论。白衣人确实平静,只是偶尔手指会轻轻敲击着桌面,再平静的说出自己的见解。在酒水上来后,黑汉子不再拍桌子,只是一着急就喝一碗酒。
而许昭虽未插嘴,也听明白了这两个人所谈的事——家里的小少爷逃了!本来再过上两个月就是小少爷成亲的日子,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小少爷却突然不同意了,然后在某个夜晚偷偷的跑了,气的老太爷摔了家里好多值钱的物件儿,这不,实在没办法了,就叫家里的两个老人出来找一找,找到了就强行带回去。怪不得这黑汉子如此生气呢?不过,这小少爷挺对胃口的,和自己一样都是偷偷跑出来的!而后,许昭大概也已经确认了这两人的身份:
黑汉子是出林黑虎吴猛,善使一把短柄巨斧,看黑汉子背后那个大木盒子,估计里边就是那把大斧子吧!
白衣人乃是白衣判官沈问,练得一手掌法,出神入化。手中一把折扇,常做雅士装扮。
虽说此二人是不入一流高手的,但其功夫也是江湖上有名有号的大人物,成名十几年,两人都是结伴而行,几乎不曾遇过敌手。就算偶尔碰到硬茬子,也有身后的门派撑腰,没有几个人小看,因为他们是盛鼎山庄的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