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去杀意的云山镇很美,春雨润物细无声,满园春色在朝阳晚霞辉映下尤为精彩,无论是清晨还是日暮,将春色尽收于眼底,再抑郁烦闷的心情都随之云淡风轻,芦花巷仿佛随着愈发浓郁的春色而逐渐有了生机。
那一夜流逝的生命,那一场夜雨下的肃杀,分明只是相隔半询光景但已经成了陈年旧事。而随着时间酝酿,芦花巷里拥有着奇怪店名奇怪老板奇怪药罐的店铺如一夜春风般,宣扬至整个云山镇。
本就是极为雅致的地段,于闹市中取静,再加上整个云山镇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闲人,慕名而来的世家子弟便愈发络绎不绝,往日里半死不活的店铺,在一夜之间有了转机,自然连带着这条小巷都别有生气。
生意这种事,往往就在于一个奇,在刻意夸张噱头下纵然是再不理智的价钱,总免不了有冤大头乐意一掷千金买个开心。
七七这些天忙得不可开交,黝黑小脸蛋上笑容越来越多,连带着小黑脸也白了许多。
至于骨子里怀揣着奸商卑劣本性的吴良,看着眼前的热闹,就已经开始琢磨起来是不是应该再把价钱往上提一提,有些商品不求最好但求最贵,在他想法中,若是不把某个世界关于商业帝国的套路运用过来,都算是白瞎了他这个两世人的身份。
然而这个想法还没有来得及实施,很快就被小侍女严词拒绝:“少爷,你这样太无良了!”
“喂喂喂,你家少爷什么时候有良知过?”
七七仰着头,用弱小但坚决的目光望着无良,认真且没有其余情绪。
时间在对视中一秒两秒度过,看似很漫长,但实际上却很短。
吴良人生中再一次败在小侍女面前,在一声长长的哀叹中,他使劲揉了揉脸庞,那个刚刚在脑海里萌生的商业帝国刹那就土崩瓦解了。
春日阳光正好,但少年却愁眉苦脸。
家有悍婢如七七啊!
吴良捧着旧书卷坐在后院,斜倚着院门打量店铺里的客人,摇了摇头幽怨叹了口气,听着刚刚从后院路过的言语声,不由得摸着下巴贼笑。
“这玩意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叫神仙怕怕了,往地上一砸臭气延伸十丈,果然连神仙都他娘的敬而远之了。”
“那菩萨摇头是什么?”
“这个嘛!”刚刚还骂骂咧咧的声音就显得很玩味了:“这么说吧!前些时候李家二公子灌了一口,然后在红袖折腾七天七夜没下床。”
“如果有机会真想见识一下店铺主人。”
“听说这店铺的老板叫吴良。”
“能折腾出这些缺德玩意的家伙,果然人如其名!”
吴良隔着院墙津津有味听着,正想着嚷嚷附和一句有眼光,忽然间表情一僵,才想明白过来,这两个家伙居然在嚼舌根,不由得有些恼火。
这时候七七刚好从他旁边路过,吴良愤愤不平,嚷嚷喊道:“这算什么事,居然敢背后拿本少爷说事儿,七七赶紧拿个百八十两过来,我去砸死他们。”
这话说得倒是义正言辞,但自家少爷的心思也只有自家小侍女能知道。
不得不说女人在某些方面的直觉永远是非常可怕的武器,无论是那些深宫怨妇还是此时的小侍女。
七七蹙着柳叶细眉,眯眼问道:“少爷,是听到了云山镇也有红袖招,动了心思吧?”
那本捧在手里的太玄篇差点吓得跌落在地,吴良瞪大眼睛什么时候他这般没有城府了?
轻咳两声以掩饰尴尬后,吴良一本正经摇头说道:“哪能啊!你家少爷不是这样的人。”
七七倒没有纠结于这个话题,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说道:“少爷,你这几天一有时间就抽空往青云山跑,是发现了什么?”
吴良将太玄篇塞进衣袖,稍有迟疑后,他看着七七轻声解释道:“因为我发现了一个人,就算他已经忘记了我,但我却很清楚记得他,我去青云山是想尽快抹清楚哪些地方可以去,哪些地方不能靠近,为以后做好准备。”
对于这些事七七向来是懒得去想,所以很多时候都是他在说,而她只是负责做,听着少爷又要杀人后,便说道:“那我去磨刀。”
“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吴良摇头说道。
七七认真说着:“也是,就算是杀猪都需要歇歇!”
如此春日之下,主仆二人之间的对话云淡风轻得很,尤其是脸上表情平静寻常到了极点,若是熟知他们说法方式的人在场,一定会觉得寒冷彻骨,因为他们所说的事,是在讨论磨刀杀人的血腥事情。
吴良转头望向远方青云山,轻声说道:“况且那个人可不是陈江东这种软柿子,最少得等我进了青云宗再说吧!”
吴良回头望着七七,极为严肃认真说道:“所以当今的首要目标,是向青云宗迈进。”
七七仰着小脸迷茫看着他,说道:“要是进不去怎么办?”
吴良嘴唇微微颤抖,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就不能说些吉利话?还有,我饿了!”
“那我去下面。”
就在这个时候,店铺前堂传来一阵响亮的说话声,吴良好奇探出脑袋望去,然后脸上表情就有些错愕了。
只见到那位往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陈之阳,正慢慢悠悠与人说着话,脸上神情依旧温和,随意点评竟将店铺里品种繁杂的药剂说出个七七八八来。
但随着他一路说下来,身边随行而来的三人脸上表情也愈发精彩。
“原来这间店铺,还真是一概不治!”
。。。
造成这条芦花巷时时死人的正主大驾光临,怎么看都不是件吉利事,但吴良却知道他来此的真正目的,他来向自己告别。
这个说过不杀人的时候便是好天气的年轻人,要去直面鲜血淋漓的人生了。
想到这里,即便是性情冷漠的吴良也不由得感慨万千。
“再添上一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