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脸惊骇,眼前坐在地上,头脸全是黑灰的小子,竟然算计如此之深。
……
陈九久久不言,深吸一口气息,看向九娘。
“九娘,守在丈外,任何人不得靠近大帐十丈之内。”
九娘忙起身,抱拳一礼。
“诺。”
九娘领命,帐内一片寂静无声,陈启国却转身看了眼九娘,又抬头看向四大长老,见他们一脸肃然,再一次低头不语。
胡氏看着他低头耷脑,见他与个泥猴子没任何区别,怎么也想不到他会算计的这么深远,心下又有些疑惑不解。
“信儿,如你所言,此时祁县之民前来与我部汇合,自也可以出关,与石虎大王年老,恼不恼怒又有何干系?”
陈启国一愣,抬头看了眼胡氏,挠头说道“若无外因强逼,百姓是不愿意四处乱跑的,生死之危下,也会爆发出一倍的战力来。”
又说道“石虎老了,阿娘当知,石虎不知约束胡民遵纪守法,又屡屡杀戮、竭泽而渔,民怨之盛难以抑制,其子又争斗不断,一旦石虎死去,必是群雄争霸之时,孩儿别的不是很担忧,独独担忧燕北之慕容鲜卑。”
“慕容鲜卑?”胡氏皱眉不解。
陈九猛然一凝,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到此为止吧,邺城虽去了娃你的并州将军、刺史之职,余者并无不同,除了上庸公府将夫人和你逐出家门外,对咱们没有任何影响,也算是有惊无险,此事就如此吧。”
胡氏、周横、杨六郎全一脸不解看着肃然的陈九,心下虽不解,眼前小子却也将大致事情解释了个通透,知道他并非是真的一时冲动,心下也认同了解释,反而生出一股遗憾来,很有些可惜石虎没有出兵十万一般。
陈九见三人不反对,看着三人说道“娃今日所言话语,三位心下知晓即可,万万不可再与他人提起,子孙亲信亦不可?”
胡氏未开口,周横、杨六郎齐齐抱拳。
“大将军放心,俺与六郎晓得轻重。”
陈九微微点头,说道“正值开春解冻之时,咱们也都知道了信件之事因果,此事就当是娃的一时冲动之言语,咱们该如何还如何,也莫要再此处扰了娃的事情。”
众人点头,陈九看着抬头看过来的小子,微笑道“地上寒气重,没事莫要坐地上了,陪九叔看看今日可出了多少铁。”
陈启国忙站起身,一阵尘土飞扬拍打来到陈九身后,却有些尴尬看着胡氏。
“阿娘,上庸公府之事……”
“心安处是吾乡,有无上庸公府都无碍。”
胡氏见他身上的破旧,摇头道“过些日子,阿娘多与你做两件衣衫。”
“这里也用不了太好的衣衫,九姐知晓俺需要什么样子的,让九姐给俺做两件短褂、大裤衩和一个围子即可。”
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来,说道“九姐容易迷糊,家中的白叠子种子给俺送来,俺要亲手种了,今年种下,估摸着来年再种,今后咱们再也不愁风寒之事,人人都可以有衣物可用。”
“放心吧,阿娘忘不了。”
胡氏点头答应,陈九听他说过白叠子之事,他床上所用被褥就是棉花填充,虽不知道这种东西是否可以织布,还是相信自幼养大的娃,周横、杨六郎见陈九不开口,两人又不懂这些,他们对此也不甚感兴趣。
但凡看着不断流淌出来的铁水,没有一个人不是脸上流露着喜悦,陈九看着小山一般的矿石粉,笑道“娃,这次开炉可以炼出多少铁来?”
陈启国挠头道“俺大致算过,差不多会有五万斤铁吧。”
“这么多?”周横惊呼出口。
转头见他一脸错愕,陈启国却深深一叹,无奈道“周叔,咱这三四斤石头才能炼出一斤铁,这还叫多啊?”
陈启国掰着手指计算,说道“一个七刀犁子,若全铁的需要铁千斤,就算可以用一些木料替代一些地方,但这使用时间要短了许多。”
“一个犁子需千斤铁,一大堆才能造了五十个犁子。”
“步卒所披铁甲需一两百斤生铁炼制精钢,以一百五十斤计,五万斤铁顶多可配三百五十卒。”
“还有,在做这些之前,还需做些重压锻造机,仅此这点铁就不够用,需要做锻造衣甲平台,需要……”
陈启国手指一一伸出,周横、杨六郎全石化了一般。
陈启国叹气一声,说道“以一人可砸碎三十斤石头计,一千卒才产出九千斤铁,这还没算上需要掺的灰石粉,没算上焦炭粉,没算上其他杂七杂八事情,这么折算,一千劳力,一日也就五千斤铁。”
“没有足够的大铁锤开山,没有足够撬棍,没有足够铁锨,没有足够手推车,没有……”
本还兴奋异常的他,突然发觉啥都不够用了,看着不断流淌着的小溪,脸上也露出苦涩无奈。
“俺还真是个穷光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