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油蜡烛的光温柔地泻在她身,她的肌肤像缎子般发着光,那白玉般的胸膛,骄傲地挺立在夏日里温暖而干燥的空气中,那两条浑圆而修长的腿,线条是那么柔和,柔和得却像是江南的春风。
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楚秋雨才收拾东西而去。
清晨,庭园中浓荫满地,静寂无人,只有嘶嘶的剑风,自穷人山庄的后院中传出,剑风虽急,却没有剑刃相击声,想来是练剑。
路长风揉了揉已经疼痛的眼睛,背部酸疼至极,瞅眼见窗外天色已微明,东方已经渐渐亮了起来,四下瞧瞧并无人,脚尖点着横梁,一个“飞鸟投林”又翻回到了昨晚的枝丫之。
偷眼向后院看时,却见几个镖师在练剑,而且练的好像是剑阵,这剑阵出手配合之佳妙,实已妙到峰巅,只是镖师的武功很浅,护镖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路长风又忍不住回首瞧了一眼,只见那几个镖师舞成的剑光化成的光幕,已愈来愈密,虽然瞧不出丝毫漏洞,真正的高手一旦内功挥出自然剑阵就乱了。
他实在想不出普通劫镖的人能有什么法子自这剑阵中冲出来,这一眼瞧出,他的脚已无法移动半步,这个剑阵实在是高手所创。
又瞧得一会,路长风恍然大悟,这剑阵却是昆仑的“须弥剑法”,想来昆仑这几年人才凋零,门主把能教的全部传了下去。
只是怎得干起了护镖得生意?
微风吹动,木叶萧萧。
山庄的围墙附近,许多农舍正有一缕炊烟袅袅升起,微风中隐隐有一阵粥香传来,显然正是早饭已将熟的时候。
想到这里路长风不禁又叹了口气,可是这时粥的香气更浓,他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很饿了。
他心里忽然想道:“一个人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一定要吃饭的。”
帝王固然要吃饭,贱民也是要吃饭的,“富贵客栈”中的人要吃饭,“穷人山庄”也非吃饭不可。
一缕炊烟,自东边的一处农舍边缓缓升起,路长风伸了伸懒腰,立刻展动身形,向那边掠了过去。
花棚后就是这庭园的围墙,墙外又有重小小的院落,院子里晒满了一竿竿衣裳,旁边有两排用土垒成的土房,这间房子想必也是给绿林好汉们占用了,此刻正有几人在檐下擦枪,整理着刀柄枪杆的红樱。
还有几个赤着身的壮汉,正在院子里的空地练拳,一面还喃喃抱怨着院子里晒的衣服太多,害得他们拳脚施展不开。
再过去,又有一排平房,房顶有好几个烟囱,其中有三个正在冒着烟,这显然就是以前农家的厨房了。
路长风本来还有些紧张,但立刻就发现这院子里的人虽多,神情却都很悠闲,甚至都有些懒洋洋的。
因为这里已是他们的天下,他们既用不着担心面的人会来查勘,也用不着担心别人来抢。
路长风眼珠子一转,忽然脱下身的衣服,精赤着身,自树丛中窜了出去,找了个太阳晒不到的墙角坐下,伸着懒腰,喘着气,做出一副刚练拳练完了的模样,里里外外居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
只见厨房那边的树阴下,也坐着一堆人,有男有女,一个俊俏的后生正在想法子逗一个俊俏的姑娘说话,那姑娘却故意却假装不理。
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的好汉也全都一样。绿林好汉们离开了寨主也不见得都是好汉,但只要一离开帮主的眼睛,他们的胆子也就大了,若想要奴才不向丫头勾搭,那只怕比要狗不吃屎更困难。
路长风叹了口气瞧得暗暗好笑,只觉这些小丫头的脸长得虽不大怎么样,体态倒还动人,其中有两个看来还满不错。
太阳一照在她身,紧绷在身的薄绸衣服,就好像变得透明了,连红红的肚兜都可以看得到,直瞧得那些精力过剩的大男人们,一个个眼珠子都凸了出来,不停的咽着口水。
过了半晌,厨房里忽然发出一声硕大的嗓门:“开饭,饿死人了”,夹杂着北方的羌音。
昆仑也是七大门派之一,弟子众多,这次说要“开开眼界”结果来了三十号人,顺便把阿泰勒的一批货物运到洛阳。
树下的男男女女一齐站了起来,有个长得很标志的俊俏小伙子笑嘻嘻道:“他们煮饭越来越进步了,也越煮越快了,我的话还没说完哩!”
那穿着薄绸的标致的丫头就抿着嘴笑啐道:“今天饭吃完了,明天就不吃了么?”
那小伙子眼睛一亮,悄声道:“明天你肯不肯……”
这时别的人已一窝蜂向厨房拥了过去,“啪啪的”脚步声淹没了他们的语声。
一个大高个子,光着身,挺胸凸肚油腻腻的大汉走出来,往门口一站,浑身黑乎乎的,看来倒像是个巨无霸似的,手叉着腰,瞪大了眼睛吼道:“人人都有份的,排好队,不要急着抓。”
有个瘦脸汉子大声道:“我们马房里的人天没亮就得起来服侍畜生,每天起来得最早,肚子饿得,范老大,你就帮个忙吧!”
范老大连望都不望他,转身提了竹子做的一个精致食盒出来,道:“师傅那边的姑娘们都来了么?”
那瘦脸汉子脸都气红了,道:“你明明知道只要帮主一回来,房的姑娘就都跟着吃小厨房的伙食了,为什么还要准备她们的?”
范老大还是不理他,却向那俏丫头笑道:“房的姑娘不来,这就给了你吧!”
那俏丫头一扭一扭的走过去,抓起食盒的盖子瞟了一眼,又向范老大瞟了一眼,俏笑道:“菜还不错,但只有这么几个包子,八个人怎么够吃?”
范老大大笑道:“姐儿们,一天到晚就知道吃,也不怕把肚子吃大了没人要么?”
那俏丫头跺着脚道:“好呀!你吃我的豆腐,看我不告诉大师姐,叫她今天晚罚你看马桶。”
范老大赶紧道:“好了!好了!小祖宗,算我怕你,再加一笼够了么?”
那俏丫头这才笑道:“这还差不多。”
于是她就提起食盒,一扭一扭的走了,临走时还不忘了送范老大个媚眼,自然也送了那小伙子一个。
另外几个丫头也都拿到食盒走了,有的屁股还被范老大那只油手捏了一把,那瘦脸汉子吼道:“还没有轮到马房么?”
范老大像是根本没听见,慢吞吞提起个食盒,一个脸长着几粒白麻子的老妈子立刻赶过去,笑道:“姑娘们的一分完,我就知道该轮到咱们了。”
她也抓起食盒一看,又笑道:“咱们房里的人干的是粗活,不比那秀里秀气的姑娘们,这么点菜饭怎么够吃?咱们也不要菜好,饭……”
范老大沉着脸道:“饭就只有这么多,吃不吃随便你,庄子里的人若都像你们这样吃法,昆仑岂非早就被吃穷了?”
那老妈子还是笑道:“是,是,是,我们实在吃得太多,但我们也不是没有心的人,大家早已准备好几匹布,替厨房里的大哥们做棉袄了。”
范老大哼了一声,脸色果然大为缓和,只挥了挥手,就有两只大海碗被塞入那老妈子的食盒里。
路长风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心道:“连一个烧饭的厨子都如此作威作福,他若做了官,那还得了?看来昆仑没有人才也是定定的了。”
只见一房房的食盒都被提走,最后才轮到马房,那瘦脸汉子忍住气,拿到自己的一份,掀起盖子一看,立刻变色道:“房里五个大人,四个孩子,就只有这一锅稀粥馒头么?”
范老大道:“不错,就只这么多。这还是特地为你留的,不然只有稀粥了!”
瘦脸汉子气得手直发抖,道:“姓范的,你……还把马房的当人看吗!”
范老大冷冷道:“你想怎么样?不想吃就把他扔了,前面就是集市,还有米糕呢?”
瘦脸汉子狂吼一声,蹦起来三尺道:“老子宁可不吃这碗饭,今天也要和你拼了!”
他抡起那食盒,就往范老大头摔了下去,谁知这范老大人高马大,他蹦起来还没范老大高,反手一巴掌扇了过去,底下跟着又是一脚,厉声道:“你竟敢找厨房的麻烦,让你小子瞎叫唤!”
那瘦脸汉子挨了一脚,又爬起来,还想拼命,但厨房里已拥出七八个人来,个个黑高看样子吃的不错,手里还轮着擀面杖,他眼看就要挨一顿痛打。
路长风排队等了半天,饿的受不了,心里正在着急,他们居然打起来了,这下心里火更是大。
他等了半天,看到马房拿了估计就没得吃了,肚子饿的咕噜咕噜乱叫,嘴里直冒清水,这瘦脸汉子被人如此欺负,实在怒气难忍。
他也知道现在不是管闲事的时候,但还是忍不住冲了过去,范老大正提着碗大的拳头,往那瘦脸汉子身招呼,突见一个人冲了过来,反手一个耳光,就将厨房里的范老大打了个养把叉睡着。
另外几个人立刻怒吼着围了去,厨房的人到是很齐心,有的手还提着菜刀,但路长风怎会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他就算不使出功夫来,这帮人也不是对手,三拳两腿,七个人已被他打倒了四个,范老大脸都骇白了,道:“你……你小子也是马房里的么?”
路长风一阵冷笑:“不错,你以为马房里的人都好欺负?”
范老大忽然捡起把菜刀,向他腿砍了下去,路长风一抬脚,就踩在范老大的脸,鼻子都给挤得歪倒了一边。
那瘦脸汉子趁此机会立刻骑到他身,给了他十来拳,方才威风凛凛的范老大,竟被打得喊起“哎呦哎呦”来。
路长风早已饿的不耐烦,一头窜入厨房,灶台居然还有一块卤牛肉,路长风也不客气拿起馒头夹牛肉吃了起来,旁边一海碗稀饭凉的刚好入口,路长风一仰脖子喝了干净。
随手从厨房窗子翻了出去,这下心情舒畅多了。
走出后院,穿过条花荫夹道的小径,就是遥远的原野,四下里静无人声,一座碧绿的池塘,泛着镜子般的光将远处的山色,全都收在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