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晨,杜大爷与杜若善去苏老夫人处请安,随后,便与苏老夫人一同去了苏老太爷的清源居,一进到院子药香之气扑鼻而来。
清源居有两片大药莆,每天都被老人精心护理着。七十古来稀,家里人总劝着七十高龄的老人不要再捣弄这些东西,但老人生来就是医者,药痴。
老人曾在太医院任职,但在五十多岁时,功成身退,乞老归家,这一生也算得是平和。
等了稍一会儿,一位老者与一名少年,被请了进门。
杜若善已然知道这是景大夫与他的孙儿景云,只见老者一身灰色衣衫,身体瘦削而微微驼背,但精神头还不错。
景云穿着青白色的直缀,粗雕竹簪束发,身姿挺拔,双眼澄澈清亮,气质温和沉静。
杜大爷率先起声,恭敬道:“杜某有生能见到景百年实是荣幸。”
老人哈哈一笑,道:“杜大爷过誉了,叫我一声景大夫罢了。”
景云拱手施了一礼,叫道:“杜大人。”
杜若善福身施礼,“景大夫,景小大夫。”
“这是小女杜若善,劳烦景大夫费心了。”杜大爷话落,对着景大夫重重地拜礼说道:“景大夫,今日之恩,杜某人他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尽力而为,杜大人不必过谢了。”景大夫摆摆手,继而说道:“贵女的手得让我孙儿去治,只是这治法怪僻,还望杜大爷回避。”
“这……”杜大爷略加犹豫,他实在担忧女儿,自然是想陪在女儿身边。
苏老夫人说道:“景大夫只是怕你做父亲的看着不忍心,你不要担心,我与老头子都在旁边。”
“好,那我先行回避。”杜大爷看向杜若善,说道:“父亲会一直守在外面,不要害怕。
杜若善点点头,起身福身施礼后问道,“景大夫,这治法究竟如何?”
苏老夫人抢说道,“不急,阿善,待景云诊治完了,我与你细说。”
杜若善只觉一种怪异的感觉升上心头,一一周视着在场的人,二位老者都一幅殷切之情,景大夫则一幅沉静之色。
而看到景云,其态度淡然,两人目光相触,景云施以一个礼貌性的浅笑。
不必过份犹豫了,杜若善坚定地看着景大夫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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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善跟着这祖孙俩进了内室,原来这治法严谨保密,连苏氏夫妇也不能看。
待杜若善坐下之后,右手轻轻放置桌上。
景云动作十分轻柔地拆开了她手上的纱布与夹板,随后拿一条手绢捂住了她的眼睛。
把丑陋伤口如此呈现在别人面前,就算动作再轻柔,那疼痛也似乎被放大般,杜若善轻咬着贝齿,嘴唇紧紧地抿着。
“你全身放松靠着椅子。不用怕,不会疼的。”景云的声音十分好听,温柔舒缓,使人听着就很舒服。
杜若善轻轻地点了头,尽可能地让自已放松。
稍等片刻,这右手果然一点也没感觉了,应该是上了麻药。
景云专注于杜若善的伤口,看样子估摸是经了十天的光景,淤血与碎骨没有取出来,这手已经黑肿不堪,一定很疼。他转眼看了一眼杜若善,只见她此神色平静。心中对这外表看起来娇弱的女子有了一分赞赏,随后取出长针、刮刀、镊子、启子等工具置于桌面。
还取出一个黑漆小大的盒子,若是杜若善能够看到木盒里面是什么东西的话,一定会吓得惊魂失色,未必有胆量让景云治手。
盒子里面是一堆蠕动的黑色小虫子,半寸长,绿豆般大小。
只见景云神色认真,动作轻缓地用镊子一条条地取出小虫子放到一盆略褐色的水中,那小虫子到了这水中,晕倒了般一动不动。尔后,景云割开杜若善手,黑色的淤血如注涌出来,他便把十条之数的虫子放置割开的伤口之中。
一刻钟过后,这些虫子成了黄豆般大小,原来,这些虫子以淤血与腐肉为食。
接着景云开始清理碎骨,缝接经脉……几近两个时辰。
景云抹了一把额间的细汗,拆下了捂着杜若善眼睛的布帛。
还不适应光线,杜若善眯了一下眼睛,待眼睛恢复了清明,转眼看向景云,发现他额间带着细汗,脸色略染苍白,正在收拾着桌子上的器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