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公主这才放心继续说道:“虽然人族人口众多,兵力也要多于魔族,可是人族和魔族的先天资质差别太大了。人族不通法术,只能修习功夫,在招式和体力上有所提升而已,相比于魔族的法术,简直如同螳臂当车。王上也知道,望舒公子只能趁魔族毫无粮草无法施展法术之时,才能勉强拼死收回两座城池,这是何等艰难。所以即使人族兵法上再有多精妙,只要魔族不犯大错,便依旧只会步步西进。更何况魔族主将钟离扬波并非一味孤勇之士,他的兵法比之望舒公子稍逊,但也绝不差的。这样一来,中土遭难,恐怕难以翻身啊。” 残月公主一番话说完,姬秉德静默了许久,倒让残月公主心里有些打鼓,谁知姬秉德依旧浅笑,感慨道:“你也真是敢说,朝中众大臣都鼓吹此次大捷,说日后一定节节大胜,收复失地。那些个闭着眼鼓吹的大臣才是尸位素餐,白食俸禄,毫无用处。” 残月公主松了口气,道:“残月还以为王上生气了呢。” 姬秉德摇首:“你说这话啊,虽然大胆,可也算是句句珠玑,一字千金。你敢直言相谏,寡人甚是欣慰,如此清醒明白分析利弊,才是中土之士该有的头脑啊。” “如此生灵涂炭而无力反抗,王上为何不启神呢?”残月公主趁机劝道,“魔族挑起战祸,神族理应助人族平乱惩处魔族,人族做不到的事,对于神族是举手之劳。王上为何不以此助力呢?” 姬秉德看着残月公主,残月公主心里也紧张,不知道她如此说会不会让姬秉德厌烦,姬秉德却依旧不在意,像是长兄一般宠爱地弹了下她的额头,道:“你这个小鬼,怎么老是想着借他人之力走捷径呢?” “有捷径为何不走呢?”残月公主有些不解。 “走了捷径,不劳而获,不单单只是几年献祭的代价,更多的则是无休无止的依赖。”姬秉德耐心解释道,“人族力量微弱,自上古以来便屈居人下,卑躬屈膝低人一等。可即使再弱小,也得有自己的骨气和尊严,更重要的是有所进益,日后方能避免和应对其他灾祸。你看连年以来人族也不乏天灾,不也都妥帖应对过去了么,还长了许多防御天灾的本事,这才是人族应该费心钻研的,而不是一有事就想祈求神族庇佑。” “话虽如此,”残月公主很是悲悯人族境遇,“人族与魔族,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的确是差距很大,”姬秉德也赞同颔首,“法术和兵策都不占上风,那就要从别处谋求优势。开战以来寡人和望舒都致力于研究阵法,也常常商讨,拿了上古的阵图甚至是神撰兵图来研读,只是收获甚微,卡在瓶颈难以突破。” 姬秉德此言却点醒了残月公主,她有些欢喜,六域之中,只有神族精通阵法星图,人族和魔族都不通此道,若是能将阵法用于人族军队与魔军作战,那的确是攻克魔军的唯一途径。“的确是个好办法。”残月公主颔首道。 “阵法高深莫测,也不知能不能行。”姬秉德有些担忧。 残月公主却十分自信,斩钉截铁道:“一定能行的。”她实则暗暗想道,有孤这个精通阵法的神族公主在,要是还不能行,那才真是见鬼了。 姬秉德不知她哪来的自信,只觉得甚是可爱,笑道:“那就借你吉言了。明日宫中家宴,你也要去。” 残月公主没想到姬秉德忽然转了话锋,疑惑道:“王上的家宴,为什么要我去啊?” “倒也不是寡人做东,”姬秉德道,“是望舒要替你向依依致歉,特意置了酒席,还特意让寡人和王后相陪。怎么,不肯去?” 残月公主听到这里有些失落,还是释然笑道:“王上说得对,残月不该拿长孙郡主的坐骑泄愤,马儿是无辜的嘛,那既然如此,向这马儿的主人陪个罪,也是应该的。” “你能这样想,很是懂事,寡人很是欣慰。”姬秉德欣慰颔首,与残月公主相视一笑。 而残月公主却不知此时,姬望舒从长孙依依处脱身来了马场,见紫骍马不在马厩中,便自己牵了白驹要进马场。姬望舒还未上马便见一个瘸着腿的马奴,马奴上前给姬望舒请安,姬望舒有些惊讶:“你是这里骑术最好的,是教长孙郡主骑术的,你这腿是怎么了?” 马奴郑重行了个礼,道:“残月姑娘和长孙郡主的事奴才是牵涉其中却也非全然陷于其中,不知望舒公子能否听奴才这个旁观者一言?” 姬望舒听到他这么说,立刻问道:“你知道些什么?如实禀报。” “是,”马奴一五一十娓娓道来,“公子与残月姑娘来马场练习骑术的第一日,也是长孙郡主来马场的第一日。这日长孙郡主心情很差,脾气也不算和顺,等公子与残月姑娘都走了,她便命令奴才牵住紫骍马,她自己拿鞭子任意责打,以至于紫骍马受惊,踢伤了奴才。第二日残月姑娘来时便见到了紫骍马满脸都是血污,她很是心疼,请了兽医来医治。姑娘慈心,见奴才受伤,也替奴才请了大夫日日换药医治,奴才感激姑娘恩德,便提醒姑娘小心长孙郡主,要比她早来,晚归。残月姑娘没说什么,也尽力这么做。谁知第三日长孙郡主来得更早,一来便命马奴牵住紫骍马鞭打,被残月姑娘逮了个正着。残月姑娘三句两句就敲打出之前紫骍马面上的伤痕是长孙郡主所为,可长孙郡主倨傲,不但毫无忏悔,还当做理所应当。所以公子看见残月姑娘杀了长孙郡主坐骑那日,是残月姑娘受辱,她实在气急,一时冲动才做出如此举动。可那日若非残月公主用鞭子缚住受伤的马首,拼命稳住伤马,长孙郡主恐怕早就被伤马踏伤甚至是踏死了。” 姬望舒听完简直震惊,想到残月公主手心的伤痕更是心痛,可不得不谨慎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句句属实,”马奴诚挚道,“奴才的伤做不了假,紫骍马门面上的伤痕也做不了假。” “谢谢你。”姬望舒飞身上马,焦急问道,“残月姑娘哪里去了?” 马奴指道:“西面草场。” 姬望舒一刻不停,飞驰而去,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他便见到了悠然闲逛的紫骍,果然马面上一道清晰可见的伤痕,只是他没想到姬秉德的坐骑骐骥也在一旁。又飞驰了片刻,姬望舒远远地就看见了残月公主和姬秉德并肩坐于山坡上的大树阴凉之下,两人说笑着。姬望舒的心中忽然泛起了阵阵酸楚,他已经多日不曾见到残月公主的笑颜了,可她现在的笑颜不是给他的。 姬秉德正与残月公主说着:“明日家宴,要穿寡人和王后赐给你的衣服。” “啊?”残月公主还未答应,就见姬秉德起身往前面看,她也跟着起身,忽而看到姬望舒于身前驻马而下,微微一惊。 姬望舒颔首向姬秉德行礼:“见过王上。” “起来罢,”姬秉德说着唤来骐骥,看着残月公主笑道,“望舒来了,朕也该回去处理政务了,明日家宴,你们两个都不许忘了。”说完翻身上马,一骑绝尘而去。 只留下残月公主和姬望舒面面相觑,残月公主不知道该说什么,垂眼看着自己的足尖,姬望舒忽然上前一步,抱住了残月公主,把眉眼埋在女子细柔温软的颈窝里。 残月公主吓了一跳,心里很是紧张,心中像是有人在打鼓一般,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她不敢环抱姬望舒,只是小心翼翼地伸手拉住姬望舒两侧腰间的衣襟,关切地询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什么都不跟我说。”姬望舒的声音闷闷的传过来,说得残月公主一头雾水。残月公主也不敢动,过来一会儿姬望舒才放开她,拉起她的手翻过手心来问道:“伤都好了么?” “嗯,好全了。”残月公主点点头,联想姬望舒的神情,明白过来了:“你都知道了。” 姬望舒点点头,眼神中带着对残月公主的一丝埋怨,似是在怪她不与自己说清楚。残月公主耸耸肩道:“我本来要跟你说来着,不是长孙郡主叫人把你拉走了嘛,再说你现在不也都知道了。” “长孙依依是郡主,你日后要小心些。”姬望舒担忧地嘱咐她。 “诶,”残月公主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这位郡主,从刚见我就跟我过不去。”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姬望舒有些愧疚,替残月公主抚掉肩头的落叶。 “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残月公主微微蹙眉。 “以后不许瞒着我了。”姬望舒转而说道,眼眸深沉地看着残月公主。 残月公主笑着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