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相思心中一震,一种不好的感觉在心中蔓延开来。
那个人自从望向薄相思的那一刻起,就没有移开过视线。那个眼神,有疑惑,有震惊,还有喜悦……种种情绪交织错杂,令人心慌意乱。
上官权不悦地皱了皱眉,轻移过身子,将薄相思挡在身后,冷冷道:“慕应先生,不是什么你想看就可以随便看的!”
被上官权挡在身后的薄相思一瞬间竟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刚刚对上慕应的眼神时,不知为何,她感觉仿佛有千斤重的石头在碾压着她,令她无论如何都喘不过气来。
此时尚才刚过五更天,屋外只有白雪映照下的白色点点,其余全是一片漆黑。而屋内,因为点亮了好几盏灯,倒是明亮得如同白昼。
原本随意的床榻已收拾干净,绣有红色梅花的棉被叠得整整齐齐。原来躺在床上的一男一女皆不在,一个已换上朝服,推门而出,另一个则端坐在樟木圆桌旁,明显地心不在焉。
上官权在离开之前,还同薄相思耳语了几句,让她等他回来,带她去大理寺看薄家案件的进城。可他前脚刚走,被称之为慕应的人就上前来,请她去慈安宫。
彼时慕应仍是满脸笑意,只不过薄相思看在眼里,怎么都觉得那笑容背后隐藏了丝丝冷意,极为不舒服。
“姑娘真是好福气,奴才来这皇宫几十年了,还没看过皇上对谁如此用心过。”
听到这话时,薄相思的心里难免涌出了几分喜悦,但慕应的下一句话,却让她脸上原本情不自禁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但帝王家就是帝王家,始终都是无情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天你所有的恩宠,说不定明个就会转移到别的莺莺燕燕身上。再者,皇上深谋远虑,是否真心对你,也未可知呢……”
薄相思愣了一会儿,但转瞬便恢复了常态。她巧笑倩兮地道:“公公怎么这般在背后说你自家主子的闲话?况且你这位主子还不是一般人,就凭公公那三言两语,随便挑一句出来,公公恐怕都不会好过吧。”
离开桃花谷近一年了,来皇宫也将近半年了。如是她此时还不懂人情世态,那就是真的愚蠢了。
薄相思的话句句属实,也句句在理。可慕应听着,却并没有半分害怕,仍是笑容可掬,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只不过这一次,笑开的眼角上多了几分狂傲与轻蔑:“莫非奴才方才对皇上不是这态度?皇上若要治奴才的罪,早就治了。奴才还真不知道,姑娘哪来的勇气狐假虎威?想当年薄暮书名震九州,任何一方江湖豪杰听到他的名字,无不竖起大拇指夸赞。真是想不到,原来他的后人就这点本事。”
慕应话中,自称皆是奴才,但说话的语气以及内容,怎么听怎么都不像是一个奴才该有的。
薄相思心里微微惊讶,但面上神情未动分毫:“呵真是没看出,原来公公竟是江湖中人,而且还知道相思的身份。想必,公公是有备而来吧,而且,公公的真正目的应该不是请皇上上朝吧,应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薄暮书虽然名誉享遍天下,但始终未曾谋个一官半职,其影响力绝不可能大到连身居深宫的人知道。而且,听慕应的言语之间,似乎对薄暮书还知道得不是一星半点。
“既然姑娘都直接点明了,奴才再绕弯子也没什么意思,”慕应直接忽略了薄相思对他是江湖中人的判定,微微福了个身,笑眯眯道:“走吧姑娘,随奴才去慈安宫吧,陈太后有请。”
在今天之前,薄相思一直以为,这后宫,月若迎独大。今天她才知道,原来还有个太后。
陈太后是谁?曾一度被后宫女子奉为人生楷模的成功女人。据说上官权并不是她的儿子,而她的儿子,在先帝在世时,还曾严厉打压过上官权。最后,上官权登基时,陈太后的儿子依然毋庸置疑地被发配到了边疆,但奇就奇在,这位陈太后不仅没与其他妃嫔一样为先帝殉葬,还风生水起地混了个太后。
不过陈太后自己也应该很清楚,她终究不是上官权的生母。因此自从被封为太后之后,她倒是没怎么真正张扬行使过身为一个太后的权力而是,隐居在慈安宫,整日吃斋念佛。只有在皇家盛大宴会上,才会露面那么一两次。
薄相思偶尔从宫女嘴里听到过一两句陈太后,但没怎么在意,因此对这位太后知之甚少。
面对这次突然的“有请”,薄相思也打起了十二分小心。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
陈太后因为要专心念佛,所以没有住在历来太后应该住的“舜华殿”,而是在僻静的冷宫旁择了处不起眼的冷清宫殿,改为“慈安宫”,将就住进去了。
所以,慈安宫距离乾清宫,还不是一般的远。加上在仟长殿内与慕应磨了些时候,所以当薄相思来到慈安宫门前时,天都已经蒙蒙亮了。
浅蓝的薄纱笼罩着整片天,没人看得透,薄纱掀开后,究竟是阴还是晴。
当此时,一直保持沉默走在前面领路的慕应突然顿住,开口说话了:“姑娘说得没错,奴才确实是江湖中人。当时年轻狂妄,仗着武功不错,犯了事,险些丢掉一条命。不过,幸好蒙得薄公子相救,这才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