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许飞的工作室后,苏语便载着陈雪回王家别墅。 而许飞竟将苏语的委托十分地放在了心上,苏语走后,他趁着下午无事,便亲自开车往珠宝协会去了。 陈雪坐在苏语的副驾驶,一会儿打开反光镜照照自己的美貌,一会儿用手机时不时对着脸上自拍一下。 王家别墅在郊区,有大路可通行,但苏语偏爱走小路,小路只能勉强通行两辆小车,路两旁有高大的法国梧桐,轿车缓缓的行驶在其中,十分清幽。 快到小区时,忽见三个人在路中间大打出手,挡住去路。 苏语等了会儿,见真正出手的只有两个人,两个人一路对第三个人飞踹,而第三个人,在拼命保护怀里的吉他,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苏语不欲多管闲事。 见等着过不去,便摁了摁喇叭。 那群人受到提醒,便撕扯着往路边打去。 “野蛮的刁民,我录下来给李……给我朋友们看看他们的蠢样~”陈雪打开了手机录像。 苏语微微一笑,并未搭话。 只是缓缓驶过间,余光淡淡一瞥,不由自主的踩下了刹车。 因为她看到了一个人,那个被打的人。 那个被打的人,就是前世和王苏语一起死去的,王苏语的好友! 苏语忽而愣住,她忽然意识到,在王苏语的主要记忆之中,这个人的存在感是极低的,即便是这个人为了王苏语粉身碎骨,可是在王苏语的遗憾里,也丝毫没有提及此人。 苏语揉了揉脑袋。 陈雪在苏语肩膀上拍了拍:“喂,苏语姐,咱们走着呀?这里荒郊野外,到了嘛?” 苏语摇了摇头,“你先别说话。” 苏语想起了这个人的名字,叫做徐天天,是混迹北京地铁站的一位流浪歌手,居住在昏暗潮湿只有十平米空间的地下室,还养了一只猫。 他和王苏语是在夜市上相遇,彼时,王苏语和朋友们在露天排挡吃宵夜,时不时有街头歌手唱着歌,过来讨上点小费。 而王苏语注意到,这些歌手中,有一个人很不一样,那就是徐天天。 徐天天没有到排挡上去,只是支着架子和小音箱,在排挡外缓缓抚弄着吉他,低吟浅唱着。他唱的是王苏语从未听过的曲子,是他自己的原创,他哼唱的也没有歌词,只是轻轻的鼻音。可那些唱尽繁华的歌曲没能飘进王苏语的耳朵,而徐天天的吉他和哼声,却让王苏语拍手叫好。 “这个曲子真优美,就像风吹着雪花……” 许是当时王苏语声音很大,也许是徐天天的耳朵敏锐。 徐天天恰巧听到,他拨弦的手顿了,因为他的那首原创音乐,有一个从不曾被人问津过的名字,“风吹雪”。 许是自古以来,伯牙幕子期,亦许是那天的天上真的有扬扬微雪,王苏语在细雪间笑容明朗…… 总之,在那一瞬间,徐天天的心里就印上了这个女人的影子,路人也好,朋友也好,仿佛他的歌声从来便是为了她存在的。 他就是这般纯粹,一如那天的白雪。 在那天,从不主动去排挡要小费的他,鼓起勇气,去为王苏语献唱,而平和的王苏语,也没有拒绝他的热情,甚至和他成为了朋友。 徐天天每出新歌,就会高兴的彻夜难眠,第二天,便会忍不住去找王苏语,为她唱。 王苏语不擅处理男女关系,明明不喜欢徐天天,却似乎给了徐天天某种错觉,直到徐天天意会错误,去找王苏语表白,王苏语这才知道拒绝…… 在之后,两人看似已没有任何交集了,可是王苏语落难之后,徐天天却总在适合的时候,像巧合一样给予她不求回报的照顾,甚至,还在最后,陪着王苏语生死与共。 而即便如此,徐天天在王苏语的记忆里,仍只轻描淡写的一笔。 真真应了那句话,“有些感情谋不来,求不来,等不来,牵不来,呼唤不来,招手不来,张看不来,寻找不来,呕心沥血不来,粉身碎骨不来”…… 记忆更往最深处探寻,徐天天和陈雪之间……在后来竟然还有一番暗涌斗争……但是那却是和王苏语无关,更和徐天天个人感情无关的事情了。 王苏语是欠了他还不尽的人情的。 既成为摆渡人,苏语已深信因果。 所以,苏语熄了火。 陈雪仍紧闭车门,眼看着苏语下车,陈雪一手紧紧抓住自己的包,一手仍然不忘了摄像,她有些紧张,还有些兴奋,怕苏语做了什么不妥的事情连累她,同时却也矛盾的希望苏语能做出什么不妥的事情来。 苏语站在路边,试探着问道:“前边几位老哥,你们为什么打人?有什么话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大不了我请你们,那是我的朋友。” 徐天天原本抱头鼠窜,此时,闻此声音,整个人愣了下来,劈头盖脸的迎了一顿拳脚,被打的龇牙咧嘴。 那两人样貌也不似凶神恶煞,看上去也只是年轻青涩的青年地痞,见苏语衣着光鲜,便渐渐住了手,整了整衣角,对苏语笑道:“原来是个千金小姐姐。” “是啊,小姐姐,你听我们说,这个人来抢我们的地盘!” 苏语点了点头,向徐天天望去,徐天天此时狼狈模样被苏语尽收眼底,除了一丝慌乱外,并没有普通人惯作的尴尬之态,而是朝着苏语感激而不好意思的笑笑。 “应该是误会吧,我朋友常年在地铁谋生活,怎么会来这里和你们抢地头。你们别急,让我问问他,好吗?” 苏语淡淡笑着问众人道。 那两个人见苏语干净整洁,说话也斯文,便乐意道:“好。” 苏语柔声向徐天天问道:“是他们说这样吗?不是的话,愿意解释解释么?” 苏语走过去,给徐天天递出纸巾,徐天天灰头土脸,却先去擦拭自己的吉他,一边擦,一边道:“两个小兄弟是暴脾气,我一直解释,打的我口齿不清……” 那两人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 徐天天的手指关节因为吃力而显得发白,继续说道:“我……其实我是来找苏语小姐的……” “嗯,可是你新出了曲子么?” 徐天天受宠若惊的抬起头,忙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道:“嗯!可是走在路上,却忽然觉得有几个音符改一改更好,我正坐在路边试弹着改音符,这两位兄弟看到了,便上来砸我的吉他……我试图阻止,便打起来了……” 那两个人也是心思剔透的,单是看徐天天认识开着迷你coper的主人,也明了他不该是和他们抢地盘的身份,有人给台阶,便忙着下。 “小哥,真是对不起!是我们莽撞了!” “刚才小姐姐说到吃火锅,不如为了赔礼,我们两个做东,请小姐姐和小姐姐的朋友去吃火锅吧,别的我们也请不起,嘿嘿,真的对不起!” 苏语看向徐天天。 徐天天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也是我不懂规矩……既然是误会,两位也不是故意打我……” 于是,这件事情便在徐天天的宽容之下,原谅了那两个人。 而那两个人,经此一事,却和苏语结下了善茬,在日后苏语的复仇之路上,多少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苏语请徐天天上车。 这是第一次徐天天被邀请着去王家别墅,从前的时候,徐天天即便是来找王苏语,顶多也只是在他们家楼下院子里的石桌边聊上几句,正门其实都没有进过,更别说受邀了。 徐天天高兴之情溢于言表,他不是个很会装饰自己情绪的人。 陈雪喜滋滋关了手机,原本只是给李涛录点新鲜事,哪知道阴差阳错,为李涛录下苏语邀请别的野男人的视频,这该多劲爆啊? 脸上笑着,嘴上还说道:“苏语姐……” “怎么了。” 陈雪从后车镜瞥了徐天天一眼,努了努嘴:“你这个朋友,李涛哥知道么?” “既然是我的朋友,何必过问他知不知道,是他的朋友吗。” 苏语反问道。 陈雪没想到苏语的反应是这样的,之前李涛告诉她苏语是个软柿子,任捏,没想到说话还挺会呛声。 陈雪便不自讨没趣了,兀自哼起了小曲照镜子。 徐天天听到陈雪哼的小曲,自己也会,便习惯的随着节奏弹起了吉他。 过了会儿,陈雪不唱了,徐天天便自己弹着吉他嗨了起来,仿佛刚才被人拳头打,脚尖踹的人不是他。 拨弄着,拨弄着,陈雪忽然竖起了耳朵。 这首歌曲是真的好听啊!好像之前从来没听过! 原本徐天天自嗨是他自己的事,苏语有他去。 可是此时,弹到这首曲子,苏语的神色忽然变了:“别弹了。” 苏语淡淡道。 这可吓了徐天天一跳,徐天天连忙住手噤声。 苏语的余光冷冷了瞥了陈雪一眼,果然见她听得一脸的认真。 她听得当然认真,苏语刚才回想徐天天相关的时候,已经搜寻到那段记忆,就是陈雪在日后参加的一系列选秀,以及青歌赛之类的活动中,凭借抄袭了徐天天的某曲子而一举成名。 被徐天天极其微小的地铁小粉丝团队在网上声讨,之后闹得满城风雨,最后的舆论却是,陈雪是原创,徐天天是不/要/脸借大火明星炒作自己。 其结果是,徐天天臭名远扬,连地铁站都待不下去了。 ----------- 回到家,苏语一下子带回来两个人。 看到陈雪韶风兰笑开了眉眼,原因无他,富家公子李涛推荐的人,那自然是极好的。 而看到徐天天,韶风兰差点没吐口水。 母亲看任何接近自己女儿的不够出色的男人,都像是死猪啃嫩草,若不是不好当着女儿的面表明,他绝对不会为徐天天敞开大门的。 因为陈雪的事情,提前打过招呼,所以韶风兰便自主为陈雪单独收拾了一个房间出来。 陈雪正要提着包包进去看房间,却被苏语牵住了手腕。 苏语眼神带笑:“我叫你雪儿妹妹吧?” “苏语姐叫我怎样都行!” “嗯,这样吧,雪儿妹妹还是跟我住一间,我的床,一米八,睡的下,也好和妹妹沟通感情。” 陈雪第一反应是不愿意,然后一想,李涛让她来就是为了让她监视苏语,犹豫了下,便答应了。 苏语点点头,微微扬起的嘴角,有晦暗不明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