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 10 章(1 / 1)姑娘我有两张脸首页

天色蒙蒙亮,容清穿好衣裳披上银缎滚边大氅,带着绿水和平安两个走在前往福寿堂给老夫人晨省的路上。    倒不是她为了请安特意起这么早,而是她每日正好需要在这个时辰喝药,反正喝完药也是睡不着的,不如将“孝顺孙女”的形象继续维持下去。    将将入春不久,清晨的风还有些阴凉,绿水往风吹来的方向挡了挡,侧身看向容清:“小姐,冷不冷?”    容清抱着手炉摇摇头,才喝了一盏燕窝和一碗果仁牛乳,此时身上很有些融融暖意。小白收拢翅膀眼睛半睁半闭的停在她肩上,脑袋因为困倦正往下头一点一点,容清伸手扶了一把,颇有些哭笑不得:“没睡醒便回去接着睡就是,等睡醒了再来找我也不迟啊。”    小白竟像是听懂了也似,张开翅膀奋力甩甩脑袋,然后极亲昵的往容清脖子上蹭。    领先两步提着琉璃小灯的平安听见动静回头瞧了瞧,笑道:“小姐这鸟真有灵性,,跟个孩子似的非得腻在小姐身边呢。小姐,它立在肩上怕是重得慌吧,要不奴婢帮您抱一会儿?”    “别,”不等容清开口,绿水便道:“这鸟大爷矫情着呢,除了小姐别人连根鸟毛都碰不得的,贸贸然去招惹说不得就要啄你一下子,还是离远些好。”    容清点头,平安便不再提。    进到福寿堂,三夫人早就到了,正坐在凳子上给老夫人烘茶,见到容清立刻放下铜壶站起来:“大小姐也来了,老夫人刚起,由珍珠碧玺伺候着穿衣洗漱呢。”    容清回了个礼,然后将目光转向端坐在右手边太师椅上的男人——赵子洲竟也来了。    直到碧玺扶着老夫人从内间卧房走出来往软塌上坐定,赵翩翩这才带着两个丫鬟慌忙忙赶到,满身的环佩珠玉叮当作响,裙摆蹁跹中带起香风阵阵,弯身给老夫人行礼:“翩翩拜见祖母,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的目光自她身上一扫而过,转头接过三夫人奉上的香茶喝了一口,也不叫她起身,反倒招招手将容清喊至身前:“哟,穿了这么多衣裳手上还是有些凉,清儿丫头怕不是体虚畏寒吧。怪不得那日赵全回话说望海阁的地龙重又烧上了,你这身子如此怕冷,不烧地龙的确难捱。  不过地龙这东西还是不要长用的好,祖母可不是心疼那点火炭钱啊,整日里烟熏火燎的身子怎么能好,冬日里那是冷得没办法,如今入春天气渐暖,再烧难免教人骨子里松散懒怠,越发虚了去。  唉,你自己身子弱,这一大早的还特特过来拜见我这老婆子,祖母知道你孝顺呢。哪像有的人呢,别说是移驾过来见我老婆子的面,哪怕是隔得天南地北两不相干,背地里还恨不得我早死早超生呢。”    “娘,”赵子洲将手里的茶盏放下来,眉头紧皱:“无缘无故说这晦气话作甚。”    老夫人脖子一梗:“我可说错了?你跟清丫头一个事务繁忙一个身子不好都来了,慧兰来得更是早,偏偏就她精贵,身为儿媳连个影子都见不着,怎么的,还要我过去给她请安不成!”    没撑住已经自行站起来的赵翩翩一听这话,连忙上前几步再次弯身请罪辩解,带起的浓郁香风教小白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祖母息怒,不是我娘不愿意来给祖母请安,而是因为上一回晚宴上不小心惹得祖母误解大发雷霆,心中十分悔恨,这才闭门思过不敢轻易冒犯到祖母跟前,还望祖母大人大量,不要再生我娘的气了。”    “这是什么话,哦,按你这么说我动怒发火那都是自找的,你娘就跟朵白莲花儿似的又洁净又无辜,若是我不原谅你娘,这些事项反倒都成了我的过错了?!哪一家子的媳妇惹了婆婆生气不是伏低做小赔礼道歉的,你娘倒好,直接大门一关往屋里一躲成了没事儿人了!这要是放在别家,就她这副猖狂无礼的做派,早就被当家主人一纸……”    老夫人越说越气,手掌将茶几拍得咣咣直响,原本还要再撂些狠话下来,但是听赵子洲劝了两句,又想起他之前给自己解释过的内里门道,知道暂时还是无法跟柳家彻底撕破脸皮,咬咬牙到底将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目光又往赵翩翩身上转了两圈,拿起茶盖撇开浮末:    “我知道你跟清丫头今儿个都要去给太后祈福的,但那是要你种花又不是要你采花,涂脂抹粉穿得跟只花蝴蝶一样,生怕别人瞧不出你揣着什么心思么,没得教旁人以为我们赵府里的姑娘都是如此不庄重。”    赵翩翩立刻腾的涨红了脸,又羞又恼又气又急,整个人如同从热水里捞上来虾子也似,一抬头看见容清肩上立着的鸟儿正歪着脑袋看她,见她看过去还像是应声附和一般咕噜两声,立刻将不敢对着老夫人发作的满腔邪火,全对着小白发泄出来:    “你这歪头斜眼的小畜生看什么看!咱们赵府里头什么时候连只畜生都能随意进出了?来人啊,还不快给我将它拧断翅膀扔出去!”    容清往四周看一眼,然后慢悠悠抬手摸了摸小白的脑袋:“屋子里有这么多长辈,你叫谁畜生呢。”    赵翩翩这回倒是反应灵敏许多,只稍微一愣便立刻斥道:“你少混淆视听,我说的就是你身上这只白鸟!不干不净也不知道是从哪捡来的,就这样带进来福寿堂,万一身上有什么脏东西传染给祖母怎么办?书上可是有记载,养鸟不仅死过人,还曾经在祁阳一带闹出过瘟疫的!将这种凶物带到祖母父亲跟前,你究竟是何居心!”    老夫人听罢下意识的将身子离容清远了些,皱着眉道:“翩翩说的可是真的?果真如此,这鸟可不能养了,清丫头赶紧交给下人处理了吧。”    此话一出,赵府下人们的目光立刻集中在容清肩上的小白身上,仿佛只要老夫人再一声令下,便有人要去抢这份头功。小白毫不所觉的张开翅膀扇了扇,然后蹭着容清的耳朵讨要肉干。    容清眼中寒光连闪,嘴角弯起似笑非笑,转头看向赵子洲:“父亲大人也是如此意见吗?”    赵子洲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拳头抵着嘴巴咳了两声,然后站起来对老夫人道:“母亲莫慌,翩翩说的并不全对,前朝的祁阳瘟疫原本就是在人群里爆发的,只是因为鸟儿吃了死者腐肉,这才将疫病范围扩大罢了,跟鸟本身没什么关系。要不然延康城里这么多养鸟的,怎么不见人人谈鸟色变?  容清身子不好,乐意养只鸟与她作伴便随她去吧,她自个儿在神医谷治病的时候也是学过医术的,倘若这鸟真有什么不对劲,她也不会时时带在身上啊。”    三夫人也道:“正是,小姐聪慧能干,对老夫人又极孝顺,再不会如此不小心的。”    “原来是这样啊,我说这鸟长得神骏,也不像是有病的样子。”老夫人面上有些讪讪,勉强对着小白夸了两句便又对赵翩翩道:“所以说看书一定要仔细些才行,不然可不就闹出这种误会了么。”    赵翩翩心中不忿正要反驳,便听赵子洲道:“行了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们两个也该动身前去百花苑了。圣上今日特许家中有女儿报名参加花神大会的官员免上早朝,就是为了临行前再叮嘱你们一番。这段时日该教的规矩也请人教了,该学的东西也找人学了,为父也只有一件事要交代你们:    到了百花苑之后,你们便代表着我赵府的教养和脸面,万不可肆意妄为随心所欲,一言一行都要注意身份规矩,诚心为太后祈福,不可落人话柄。    翩翩,一切事项,你都听容清的就是。”    容清站在上手,恰好能将赵翩翩满是厌恶恨意的眼神尽数接收,心中一哂:如此还想让她听我的,你做梦吧。    前往百花苑的马车早就在门口妥当,赵翩翩勉强和容清同坐了半截路,中途便带着丫鬟换到了吏部左侍郎府上陆小姐的马车里。    人刚离开,绿水便捂着胸口长舒一口气:“可算将那乌眼鸡等走了,她再不走,我这手刀可就忍不住了。”明明才十几岁的小姑娘,眼神却忒恶毒凶狠。    容清正拿着肉干喂小白:“青山呢?”    “后头跟着呢,平安跟赵翩翩的另一位丫鬟坐在后头小车上,我让他顺便听听两个人可有什么交谈。”    容清点点头,又道:“百花苑里估计有不少侍卫驻守,让他暂时不要暴露行踪。”    “小姐你就放心吧,”绿水往她腿上加了条毯子,“他木是木了些,这点脑子还是有的。”    百花苑位于皇城外的朱雀大道上,道路两旁住的都是世家贵族皇亲国戚,距离赵府所在的锦绣路并不算太远,马车行了约莫两炷香的功夫便逐渐停下来。    容清在绿水的搀扶下下了车,脚下是一条足有十几丈的青石大道,抬头便是一座巍峨气派的高大牌楼,上书“百花苑”三个鎏金大字的牌匾正中高悬。牌楼后头则是一处碧瓦雕甍的宅院,宅院院墙极长,一边直延伸到青石大道拐角处,内里的景致虽因高墙遮挡看不清楚,但只站在墙外便能闻见一阵阵芬芳馥郁的花香。    这就是百花苑了。    而北边更贴近皇城、与百花苑只一墙相隔的,正是当今圣上唯一胞弟,永乐王爷的府邸。    百花苑原是先皇为太后所建,后来永乐王爷分府出宫,府邸正好建在百花苑旁边,这处皇家园林实际上便成了永乐王府的后花园。太后将种花祈福的地点选在此处,用心更是昭然若揭。    牌楼前的青石道路上马车越来越多,容清粗略扫了一眼,少说也有一百来辆,除去婢女下人坐的,前来种花的各家小姐怎么也得有五六十人之多。    唔,这位永乐王爷倒着实艳福不浅。    百花苑门口果然守着许多侍卫,等到确认所有报名的小姐们全都到齐,富贵堂皇的朱红色大门缓缓开启,从里头鱼贯而出两列身穿藏青色飞鱼纹服的宫人,领着众位小姐往园林里头走。    小白因受不了花香气早已飞走了,容清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对着绿水已经跟上来的平安道:“咱们也进去吧。”    前来的小姐们人数众多,彼此之间素有往来相熟交好的自然走在一处,赵翩翩身边便围了好几个。    放眼望过去,如容清一般只身一人的并不多见,且因为她脸上一直戴的面具,投放在她身上形色各异的目光难免就要多些。    容清对此恍若未觉,只专心观赏沿途的景色。    百花苑素有大庆国第一园林之称,如今亲眼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各色亭台结构精巧设计雅致,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处处皆是风景,尤其转过一座假山踏上拱桥之后,眼前的竟是一连片色彩缤纷望不到尽头的无边花海,海面随地势起伏泛出波浪,浪花中无数彩蝶飞舞蹁跹。    人群中立刻响起一连串的惊呼赞叹之声,连容清都忍不住呆了呆,脚下没注意忽地一滑,险些朝旁边摔倒下去。    “小心!”右手手腕上忽地传来一阵力道,却是一位面容精致秀丽的女子抢在绿水之前扶了容清一把。    容清借着她的力道站稳脚步,然后朝她福了福:“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没事没事,”那女子甚是爽朗和气的摆摆手:“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这桥面上很有些湿气滑得很,你可要注意些,最好还是扶着丫鬟走吧。”    容清又道了声谢,目送她往前走了几步汇入人群当中。绿水走上来扶住她的手,轻声道:“她叫周婉琳,是兵部侍郎周卓人的千金。本身的家世在延康城中算不上拔尖,但却有一位了不得的叔叔——大庆朝赫赫有名的镇国大将军周靖。周靖一直带兵驻守北疆防线,前些年将将卸甲回京,永乐王爷十三岁初上战场时在军中当随侍兵,随侍的便是这位将军了。    周将军无儿无女,因此对这位侄女十分喜爱宛如亲生一般,听说正是因为受叔叔影响,周小姐也对排兵布阵、战局兵法一类的东西十分感兴趣呢。”    怪不得,这位周小姐看上去便与其他小姐不同,身上少见首饰也不曾涂脂抹粉,虽生的秀美,浑身上下倒透着一股男子般的英姿飒爽之气。    “她会武功?”容清问道。    “不过是些花拳绣腿罢了,反应上要比普通人快些。”    “比你如何?”    绿水的神情立刻像是受到了奇耻大辱:“小姐,我是听你的话为了不暴露自己有武功,这才故意慢她一步的!她的那点子皮毛怎么能够跟我比!”    容清拿手挡住嘴咳了一声:“唔,我们绿水最厉害了。”    宫人们领着众位小姐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最终来到一处花厅跟前。    容清随众人入厅将将站定,便听到有人高声通传:    “永乐王爷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