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席仅有少半个时辰了,大家各有各的事好忙。连门口打杂的老娘婆都到里面帮忙来了。
电光火石间,站在巧姐儿身边,帮她点数的远房侄子刘新德,眼光一亮,嘴张的好大,差一点就喊出来。巧姐儿飞快地伸手捂住他的嘴巴,让他别出声。等那个身影消失在厨房外面后,巧姐儿立即让刘新德追出去,告诉他不要声张,只看她把东西藏哪里,回来禀告一声就成。
刘新德十二三岁的孩子,机敏又灵活,聪明伶俐很会来事。他是跟大厨刘阿祥学徒的,在干完份内事的同时,也帮着别的人做事,因此,大家都很喜欢他。
刘新德追出去之后,巧姐儿来到冒着蒸汽的蒸锅前,蒸锅里整整齐齐摆着的梅菜扣肉,白色的水蒸气氤氲弥漫正在加热。那个空缺的位置十分的刺眼。巧姐儿身不由己蹙了双眉,嘴角上扬,漫出一个鄙夷轻蔑的讥笑。腹诽道:
“这心眼小得吓死个人,锅里还上着蒸气,大过年的,万一把你烫着了该多不发算,医药费远比那碗梅菜扣肉多多了。我明白,你是要让我难看,哼!真正难看的人还不晓得是谁呢?你这是自找没趣。作茧自缚!”
刘新德很快就回来了,把看到的一切,以及王太太得意的表情,绘声绘色的给巧姐儿学了一遍。把巧姐儿逗得直乐。漫不经心的淡然一笑,轻声告诫他。
“继续做你的事,对谁都不要说起,只当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这件事我会处理。”
“呃!我晓得了。”
刘新德答应着干事去了,巧姐儿不时用眼瞅瞅他,见他十几岁的孩子竟然像小大人一样,沉着冷静的让人心痛。暗自沉思:“这是一个可造之才,当一辈子厨师可惜了。”
巧姐儿看他时,他也正好朝这边望过来。巧姐儿对他微微一笑,他也开心的回敬一个可爱的笑脸。
人们陆续到来,闻着厨房里浓郁的饭菜香,不受控制的吞着口水。特别是那些孩子,流着长长的口水吵嚷着。
“饿死啦!饿死啦!怎么还不开饭?”
长辈立即喝斥道:“在屋头怎么教你的?今天是过年,不能说死呀死的,不吉利!”
“那我饿……饿的受不了了。早晨你就不叫我吃饭,现在中饭点都过了,你还不让说饿……”
三房的小孙子噘着嘴,埋怨地说。引得邻桌人们的肚子“咕噜咕噜!”直叫。他们头天晚上就没吃饭,不好意思的看看邻桌,带几分羞涩的红了脸。尴尬得惶惶把眼调开,饥饿的眼睛一次又一次的朝着厨房投去。
连往年长篇大论祝新年贺词的老太爷刘忠祥,似乎都被那股浓郁的肉香勾得馋虫搅局,失去了往年的兴致,草草说了几句就让赶紧上菜上酒,人们饿坏了,也馋坏了。
除刘老太爷那一桌是族里的头面人物陪坐外,其余的坐席,大家都很自觉,按照往年的规矩,基本上以各房直亲的人们为主,坐在一起。这样既能互相迁让,理解,还能互相包容。
每桌上的顺菜工,都是由巧姐儿挑选,经过几天专门培训,统一着装粉红色纱衣,十三四岁,还不到“及笄之年”,亲戚家的女孩子,担当上菜的工作。
看着这样的阵势排场,人人都是一张好奇的笑脸,乐呵呵的说:
“嗨呀!好安逸!今年过年跟进酒楼大餐馆一样,搞了这么大的排场。哈!让人感觉舒服,自在!身价倍增!哈哈!好!”
“嗯?新人新花样,耽愿来年也跟这个样子一样,刘家有个新气象呵!”
“这么大个家,就该像这个样子才对噻!这才叫过年嘛!爽!”
人们的谈论声,欢笑声此起彼伏,将整个大厅笼罩在祥和欢庆的氛围中,给人其乐融融的,无比幸福美好的感觉。言谈之中流露出对这位新媳妇的好奇,感激和由衷的赞叹,还有对来年运势的殷切希望。
上菜是有规矩的,先冷菜,后炒菜,然后就是着实的大菜、蒸菜和汤菜。冷菜刚刚上桌,二房长媳王太太嘴一撇,很是鄙夷的说:
“我还当有多大能耐,结果还是平平常常的家常小菜。真有本事的话,弄几桌山珍海味让全家人尝尝,那才叫真本事,真能耐!原来也不过如此,还在人前逞什么能哟?”
“啪!”邻桌刘元章媳妇怒目一瞪,将筷子重重的拍到桌上,狠狠的瞪着王太太训斥道:
“肉还堵不住你的嘴!家常小菜有人煮给你吃就很不错了,还在这里嚼舌根子。想吃山珍海味得自己挣,想吃天上的飞龙肉都有。就看你有没有哪个本事!没本事就闭嘴!说些没油淡水的闲话给谁听呢?”
周太太说话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很有威势,邻近几桌的人都鸦雀无声的听着,鄙夷厌恶的眼神悄悄的瞟向王太太,其中还有几分幸灾乐和的意味。王太太贼眉鼠眼,惶恐的瞟了周太太一眼,没敢接话茬,低着头,极为尴尬,兴味索然的往嘴里塞着肉菜。
每桌上的冷菜大都是为喝酒的人们准备的,不喝酒的人吃的不多。就等着上炒菜。第一盘上的是回锅肉,这可是川中地区老少皆宜,人所共爱的一道菜。半肥半瘦的五花肉,放锅里煮到七八分熟,取出切成不大不小的薄片,经大火煸炒得中间窝起,喷上一点高粱白酒,放上红油豆瓣酱,姜蒜末,花椒粉,胡椒粉……各种调味,端桌上晶莹剔透,油亮油亮的,看着就让人喉咙里伸出爪爪来。人们吃的狼吞虎咽,大块哚颐,吃的那个香,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去。
按以往的规矩,要等所有的菜上齐后,老太爷说一声,
“大家还有什么要讲的吗?”186186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