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庄川定下三日后带容安回京城。
这短短三日,容安压根来不及做好准备。
容庄川妥协,将原本的三日改为五日,五日之后,他们便从蜀河取道,先往东,再北上入京。
容安这头人手不足,王妃专门派了人过来帮着一起收拾,也有监督的意思,不叫她把过于贵重的东西带走。
这些事情容安上辈子便经历过一遭,这辈子再来一次,已防不住容安。
她及早令璩女与冯芷将祖母留给她的那些头面首饰收好。
有镇国公府撑腰,容安又硬气,郡王府的丫鬟不敢乱翻,因此上辈子被截留得七七八八的首饰这辈子全妥善装箱,等出发那日便带着上京。
容安除了带首饰衣裳之外,还特地去了一趟静安寺,为祖母请了一块牌位,她要带着这块牌位时时侍奉。
这件事容安上辈子没做,这辈子做了,容庄川也不知道。
容安并非避着容庄川,而是镇国公府有老太君钱氏,为人最是小气刻薄,且与容安母亲不和。
若容安带着蜀太妃牌位之事流露了出去,老太太指不定天天找茬。
容安这几日都夙兴夜寐。
等离上京还有两日时,王妃终于派身边的大丫鬟玉稳带着小丫鬟送了璩女他们的身契来。
玉稳从小丫鬟手上接过匣子,笑着对容安道:“姑娘,璩女姐姐她们的身契都在这里了,王妃专门令人去官府里过了手续,上头已落在您名下。”
容安并不避忌,当着玉稳的面大大方方打开来看过。
里头身契一共六张,璩女、冯芷、李嬷嬷、黄嬷嬷、黄嬷嬷的小儿子骆千沽,一个不少,却一个也没多。
容安垂眸清点后合上匣子,点头道:“身契我收到了,多谢王妃。”
玉稳福了福,笑道:“姑娘收好了,那我们便回去复命了。”
容安点头,“有劳姐姐。”
容安一使眼色,身旁璩女忙给玉稳递了个红封。
她们这边有许多杂事要处理,有玉稳帮忙,事情会方便许多。
玉稳最是胆大心细,许多事情都是她提点王妃,容安也不需要她做什么,只要一些可说可不说的事情,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到便成了。
玉稳推却。
容安道:“我几日后便要进京,日后还不知有无再相见的日子,姐姐不要同我客气。”
璩女将红封塞给玉稳,接着往她身后的几个小丫鬟手里也各塞了一封。
小丫鬟们都推拒了一番,谁也都没能推掉,最后笑意盈盈地回去了。
她们去各房报信送东西,本来就会收红封。
容安身份虽今时不同往日,收她的东西倒也不算什么。
只不过谁也不知,小丫鬟们的红封里皆一钱银子,玉稳的红封里除了两钱银子外,还有一张面额五十两的银票。
容安让璩女送走玉稳等人后,对冯芷道:“你带人去王妃那里报一声,我要去京城了,明日想出去逛逛,再瞧瞧我们蜀州风貌。”
冯芷也没多问,应了声便出去了。
黄嬷嬷帮着将容安的被褥包裹好,笑问:“姑娘要去哪里玩?”
容安抿嘴笑,“去嬷嬷家里。”
“姑娘又浑说,嬷嬷家里头有甚好瞧的?”
“我找我奶兄去。”
容安的奶兄即黄嬷嬷的大儿子骆千眺,现年已十六,读过几年书,四年前,在容安的求情下脱了奴籍办下良籍,认在他父亲族内一远方亲戚家中,现今已考上秀才。
黄嬷嬷平日里颇以这个儿子为豪,听容安这么说,她笑:“那我等会托邻居告诉他一声,明日莫出门。”
“使得。”
几人正说着话,李嬷嬷过来。
她现年已六十有五,消瘦清癯,望着很是慈祥。
容安忙迎上去,“嬷嬷来了?”
李嬷嬷笑道:“亏姑娘恩德,我这一大把年纪也能再回京城瞧瞧。我那头已经收拾好了,过来帮姑娘收拾东西。”
黄嬷嬷道:“老姐姐先坐一坐,我们这头也快收拾好了。”
冯芷去倒茶来。
容安道:“嬷嬷来得正好,我还想去找您。”
“有事姑娘差人来说声,我捎带腿便过来了。”
“嬷嬷明日跟我一道出去逛逛罢。”
“好。纵使姑娘不说,我也想来向姑娘求个恩典。”李嬷嬷和善笑道:“在这里住了几十年,现在又离开,又有些舍不得。”
容安这边很快便收拾好了,大家闲着无事,便做针线。
李嬷嬷见璩女手里正在绣一双袜子,瞧那式样,雍容华贵,看着并不似年轻人所穿之款式,便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而后问:“璩女这袜子绣给谁?”
“绣给容家的老祖母。”容安将手里的书放到一边,随口聊天,“嬷嬷可认得我那亲祖母?”
李嬷嬷略微回忆了一会,笑道:“也好多年前的事了,太妃年轻时与蜀王在京中居住,听说过这位太太。”
容安此时是真的好奇,她瞪着黑白分明的眼睛,问:“那她风评如何?”
李嬷嬷慈祥一笑,“那时候都是小媳妇,也没甚风评不风评,不过听说她有些喜欢认死理。”
一个小媳妇得到这个评价可不是什么好评价。
李嬷嬷并非镇国公府家的人,此处又不是镇国公府,说起话来并不讳言。
容安回忆了一下上辈子与钱老太君相处的情形,心里对李嬷嬷这话很是赞同。
她那祖母若不是不知变通,也不会一直揪着年轻时与她娘的矛盾不放,怎么都捂不热。
容安上辈子固然在深宅之中抑郁出一身病来,她给容庄川留下的那些家财人脉却不算少。
继母那脉拿容庄川这个庶长子当眼中钉肉中刺,容庄川也不是好性儿。
双方斗起来,不说两败俱伤,镇国公府的安宁日子却是没有了,子孙反目,老太太也讨不着好。
李嬷嬷见容安对京城感兴趣,一边喝着茶一边捡着京城中些事说了。
她离开京城几十年,京城中望族却大抵还是那些望族,谁跟谁有亲,谁跟谁有仇,谁家先前跟谁家站队……这里头无数事情可说。
容安一边听着一边结合上辈子的记忆,听得频频点头,获益匪浅。
几人一边整理杂事一边说了一下午闲话。
第二日容安一大早便起来了,她要带着丫鬟小厮出门。
容庄川听说,过来问要不要陪她去,被她委婉谢绝。
黄嬷嬷原本以为容安说要去她家乃是开玩笑,不想容安出府后直奔她家而去。
黄嬷嬷坐在马车上,回过味来,“姑娘可是有什么事要让千眺去办?”
“是,我想给你们脱个籍。”
这下不止黄嬷嬷,连璩女她们都未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