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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华宫已经没了两年前堂皇富丽的模样,因为份例和人手的裁减,福华宫打扫修缮不及时,照明用的灯具损坏大半,对比刚刚喧闹明亮的和清宫,更显荒凉颓废之相。    来到正殿后堂,萧铭看到了正在念诵佛经的范贵妃——或者说范才人。范贵妃不信佛,但幽居在此,她找不到更好的事情做。见萧铭来看望,范贵妃满脸惊喜,甚至一时间忘了正确的自称,“铭儿来了,快让母妃瞧瞧。”    屋里十分安静,萧铭刚刚从过年的热闹中出来,有些不适应,面前母妃却像是习惯了这里的寂寥。    他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楚,一时也忘了范贵妃已经被贬的事情,“……母妃。”    “欸。”母子俩数月里第一次相见,范贵妃看起来十分高兴,她拉起萧铭的手,仔仔细细打量。萧铭脸上没了以前的稚气,经历了这么多,萧铭也成熟了不少,他个子拔高了一点,显得瘦了不少,范贵妃心疼道:“怎么瘦了?有没有好好吃饭?”    萧铭摇摇头,“儿子没事。”    “是不是王府里的下人不尽心?”范贵妃却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什么,咬牙切齿道,“这群逢高踩低的东西!等我儿登上皇位,看你们如何后悔!”    萧铭张了张嘴,不知是先解释府里的下人同往时一样尽心,还是先反驳母亲对于自己能登上皇位的盲目自信,最后却都没说出来,而是说出了一句早就想说的话,“儿子……不想当皇帝了。”    这喃喃一般的低语却是让范贵妃听了个正着,她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既然已经摊牌,萧铭便一鼓作气说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儿子不想争了。”    范贵妃眼前一阵发黑,她不明白儿子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她第一反应是有人蛊惑了萧铭,“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不是谁跟你说了什么?”    萧铭摇头。    这个想法不是他刚刚才有的,而是在他因为那个潜伏了五年的心腹贾忠而进宗人府时,“争不过”就像咒语一样被种在了萧铭的心底。    而之后的江南贪污一案和瓦什一战,萧骥和萧准先后倒台,这里面的波涛暗涌,语言不能形容其万一。萧铭明明白白地感受到了他和几位年长皇兄的差距,更是脊背发凉,随即心灰意冷。    萧铭试图和母亲讲明白他的想法,却让范贵妃不屑冷笑,“萧骥和萧准栽了,对我们简直是再有利不过,至于萧珣那个病秧子,江南案他只顾着和他的王妃亲亲爱爱,若是没有孔勉孔大人,他自己能作甚?至于与瓦什一战,不过是阴差阳错之下重伤了敌方将领,战事才会如此顺利,这件事以外,他除了带兵在辽北呆了三个月,还做了什么?都是运气罢了。”    她语气一转,带着自豪与殷殷期待对萧铭道:“我儿便不一样了,黄河河道出事之后,我儿千辛万苦,将赈灾事宜处理得井井有条,只这一样,便胜过那萧珣不知多少了。”    萧铭却沉默不语,他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这正是他六皇兄的可怕之处,分明在背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外人根本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萧铭试图组织语言把事情讲清楚,范贵妃看着他的表情,内心却着急起来,她变换策略,眼眶红了起来,“说不争就不争,难道你忍心让母亲一辈子呆在这冷宫一样的地方吗?”    萧铭内心一震,范贵妃已经讲起了在福华宫的苦日子。    她过得的确不好,虽然没有被打进冷宫,留下的宫人大多逢高踩低,日子不知比以前艰难多少。    灯火下的范贵妃瘦了许多,萧铭能看到她眼角的细纹和藏在发髻里的几缕白发。她身上没了华贵奢侈的衣裳首饰,身边也没了前呼后拥的宫人内侍,两年前那个雍容华贵的母妃只存在于萧铭的记忆里了。    萧铭握紧了拳,母妃是替他受过。    他心中乱成一团,最后闭上眼做了决定,“母妃说得是,是儿臣糊涂了。”    范贵妃这才破涕为笑,欣慰地道:“好孩子。”    “你不必担心老六,季崇元卸甲,手上已经没有兵权,论实权不如你舅舅忠国公;至于朝中文臣,虽然萧珣的母家在文官中占有一定地位,但你的王妃同我通过信,她祖父刘大人是这次科举的主考官,如若运作得当,提拔一批你的心腹,定能胜过萧珣……”    范贵妃自顾自地分析着,但萧铭心乱如麻,并没能认真听她都说了什么,只应声道:“……都听母亲安排。”    后来的萧铭不止一次后悔,若是这时能将母亲的话听进心里,是不是就不会有以后的祸事。    ******    年后不久,何舒安抵达了皇城,季攸宁提前给他找好了居住的地方,是一座地处方便,环境清净的二进宅子。    何舒安亲自上门道谢,他知道若是没有季攸宁作为王妃从中周旋,凭他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小江南解元,是租不到条件这样好的宅邸的。    萧珣听说这件事之后更加欣赏何舒安了,还对季攸宁说何舒安虽然是个直性子,但并不酸腐,不像某些文人,为了所谓的气节拒绝别人的好意,再多磨练磨练,是个当官的材料。    何舒安来到皇城之后并没有闷在家里温书,而是每日出游,逛逛皇城的名胜古迹,尝尝饱受赞誉的地方美食。    何舒安坚信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些都是人生的积累。    何舒安的书童却是担忧不已,何舒安瞧着他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模样,同他讲了“最后这点时间并不能够带来什么太大改变”之类的道理,书童见劝不动,便也由着主子去了。    短短几日,主仆二人各自胖了三斤。    这日何舒安逛到了皇城有名的销金窟,作为一个初哥,何舒安在花楼姑娘们的攻势前落荒而逃。    不知不觉间,何舒安来到了一处赌坊,他不好赌,本来想转身离开,却突然发现了什么,不由得皱眉。    这家赌坊规模不大,地脚更是十分偏僻,装潢也是平平,比起处在主干道的繁华富丽的几家大赌场,这家赌坊丝毫没有可取之处。但奇怪的是,这家赌场里竟然有不少客人是书生打扮,比例远远高于其他赌坊,何舒安甚至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都是这次中举的考生。    他心中好奇,在暗处观察许久,终于确定了一些东西。    想了想,何舒安悄悄地转身离开,出了这块地方后,他在皇城绕了几圈,然后拐上了去靖王府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