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抹了把脸,一时激动地抱起他就是一阵乱晃。真是关心则乱,以前看过的那些急救落水的人的知识全都抛在脑后了。 他又咳了几口水,照样都往我脸上招呼了,我继续抹脸,其实身上早就湿透了,“你……”他目光很是奇怪地打量着我的胸口,我往下看了看,平时衣服宽大好掩饰,但被水打湿后真的一览无余… 我一巴掌呼到他脸上,臭不要脸,“看什么看?”他轻笑了一声,不作回答。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问出心中的疑惑,他搭上我的肩膀借着力道慢慢坐起身,一边悠悠道:“你说是为了什么?你这个笨蛋,大半夜干嘛往后山跑?不知道后山多的是豺狼虎豹吗?” 我看着他,心里暖暖的,便柔声回他,“马文才,谢谢你。” 他不自在地看了看我,又扭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一副小媳妇的模样,“到后山找你的可不止我一个,还有你的好山伯兄。” 这个家伙,做好事还要找个借口,我便道:“不管怎么说,现在在这里半死不活的人是你,不是其他人。”“那是因为…” 我制止了他,其实,我希望的,想见的人本来就是他。 我正窃喜着,一抬头发现他又晕了过去,糟糕,他头上的伤还没好全,不会出什么事吧。 既然这些事都是因我而起,我必须要对他负责,就算已经逃不过被赶出书院的命运了,也要把马文才送回去。 我背起他开始找回书院的路,他一个健壮男子在我背上,我走得很艰难, “其实,我知道你是女子。” 没想到他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但我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现实,因为刚才的事,鬼才会相信我那傻瓜一样的解释。 但他话中的意思…他知道这事儿似乎是在很早以前,啧,我不得不承认,我之前不过是在自欺欺人,想想那些事儿,他会不知道才奇怪,我早就看出来他看出来了,现在他说出来我反倒轻松些,至少在他面前不用伪装。只是不知道他在心里嘲笑我多少遍了… 我没理他,又听他继续说道:“从我们进书院那一天,我就知道。” 啥?这…这个确实令我吃了一惊,有那么明显吗?这个家伙,到底是谁骗谁啊?竟然在我面前装了这么久,现在想起来,真是…不堪回首。 我一气之下把他扔在河滩上,王八蛋,竟然骗我这么久,我现在也体会到陵姑娘拿棍子打我时是什么心情了,真的是,想杀人啊。 他自己站了起来,站得笔直挺拔,完全不像个生病的人。 哈?又骗我,这个家伙,真不怪我脾气不好了。 然后,我捶向他的手被他一把捉住,就像我捉住陵姑娘的棍子一样,这完全就是剧情重演啊。 “你看。”他指了指我身后,我转过身吓了一跳,一只恶犬,妈呀,我最怕狗了,这是哪儿来的野狗,趁火打劫吗?还没来由的眼神无比凶恶,我又没跟它抢骨头吃,我第一反应就是躲到了马文才身后,“文才兄,怎么办?” 他从地下捡了根棍子,一折就断的那种…“我是病人。”说着还痛苦地捂着头以示他话中的真实性。 他真是……算了,我说过了我负责,大不了被狗咬,又不会少块肉,呃,说不准,真会少块肉,但这时候退缩已经来不及了,马文才那厮往我身后跑得远远的,而那狗也没有去追他,反而一直盯着我看,貌似已经做好准备朝我扑过来了…难不成我前世真的跟它抢过骨头? 啊呸,肯定是因为手里拿着棍子,从以往与狗打斗的经验来看,它们通常都会把手里有武器的人或者面相凶恶的人示为敌人,以恶斗恶。 我眼睛一刻也不离它,一边小心翼翼地放慢动作在地上捡了一堆鹅卵石,怕一个不注意它就会飞奔过来狠咬几口… 总之,最后我把它赶跑了,虽然我手里的棍子也断了,鹅卵石也是一颗也没中,但它还是跑了,也许是因为我的狗叫模仿得太像,它以为我是它同类? 我转过去看马文才时,他笑得倒开心,但也隐忍,虽然他笑得不怎么明显,但我知道他估计已经憋出内伤了。 我拿着断了的棍子对着他,“马文才,你先陷我于不义的,你要是敢把这事儿告诉别人,你的下场一定比那条狗更惨。” 说完我一用力就折断了那没什么用的棍子,他表情突然认真了起来,隔着半个河滩对我喊道:“你放心,我只是觉得你刚才的样子,很像我娘…”说完他低下头,似乎陷入了伤感的回忆里。 我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以示安慰,他开始慢慢地跟我讲起他娘。 原来小马哥有一个悲惨的童年…他娘很疼他,但很早就过世了,原因似乎与他爹有关,这些大概是他现在这么生人勿近,桀骜不驯的原因吧…他说得云淡风轻,但我知道他心里一定很痛,很想他娘,这样的他看着让人心疼。 唉,可怜的娃,我拍了拍他的肩,“现在你有我,还有书院那么多朋友不是吗?” 他却扯出一抹冷笑,“朋友?你觉得书院那些人也算朋友?” 我无言,原来他从来没有把王蓝田,秦京生那些人当作是朋友吗?那我呢?是不是也跟他们一样,从来就没有被他放在眼里过? “祝英台。” “啊?” 他突然叫一声惊走了我那些复杂的情绪,反应过来时他却一把抱住了我,“干嘛?”我被他抱得不明所以,等着他的下文,却迟迟没听见他吱声。 然后,我才发现他竟然又晕了过去,怎么弄都不醒,我只得背起他继续找路回去。 因为刚才那只狗,搞得我往前走一段都心惊胆战,生怕走着走着又冒出个什么玩意儿。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到傍晚时分,我听到前面一群狗吠声。 妈呀,这里是野狗的窝吗?我放下马文才,准备大战群犬,在那些狗还没有抵达战场之际,马文才那厮及时苏醒了过来,“这次不跟你闹着玩儿了,快跑。” 他拉起我的手狂奔,不过我们只能往回跑,所幸在天黑之前甩掉了那些狗,之后他在河滩的林子里发现了一条小路,当然,我又被他嘲笑了一番,好吧,我承认我是真笨,竟然没有想到林子里会有路。 走了没一会儿,天又下起了雨,路滑导致我崴了脚,我发誓我绝不是为了报复马文才故意骗他,他很轻松地背起了我,我手里小心拿着火折子,尽量不让它被雨淋湿,但火最后还是熄灭了。 虽然周围一片黑暗,即使不知道回书院将要面临的是什么,我也莫名地觉得心安,大概是因为我又向马文才走近了一步。 雨停之后,月亮也出来了,我们找到一个山洞,架起火烤衣服。我小心地向马文才问起书院的情况,陵姑娘是否向山长说起我女扮男装的事,山长又是什么反应? 听他说了我才知道那天陵姑娘只是哭着回了书院,什么也没有说,后来梁山伯发现我迟迟未归,才发动书院的人一起去后山找我,但最后为什么只有马文才他自己下来了,他却闭口不提。 我追问他道:“你怎么知道我掉下了山崖?” 他道:“后山那里那么明显的痕迹,只有笨蛋才看不出来。” 呵! “那你也不用亲自跳下来啊,万一你命没那么大,万一崖下没有河,万一你淹死了怎么办?你看你头上的伤也没好全,你要是出什么事,我可没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文才兄赔给你爹。” “笨蛋。” “………” 那天晚上,火一直没灭,我的嘴也一直没停,后半夜的时候他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只兔子,烤来吃了。视力好的人就是不一样。 至于,我女扮男装的事两个人都没有再提,彼此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