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保证日更,绝对不坑→ 閒聊留言发问勾搭欢迎光临 天外天.星渚花宵 (一) 太初之后,和平就像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模糊古梦,众生欲望杂染,六道纷扰。 凡人仰望着升天的美梦,而拥有神力的天族,却梦着终战的净土。 欲天部与洵天部对立已久,各据一方,享乐并无殊异,修行方式分歧甚远,在古佛住世时期,诸天再怎么不睦,也会收敛几分。 古佛涅槃后,正法灭尽,自此,世间再无能令诸天共敬的世尊。 两大天部打了几场全界混战,更将周边的圣兽诸族全都卷入战火之中,欲天部在战后割裂为四国分治,勉强以四国联邦的方式,与洵天皇朝维持冷战,双方各自养精蓄锐,划界对峙。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民间开始传诵一首奇怪的儿歌。 「欲天部等了又等,天星终于落下啦。 二代星见睡醒了,三代星见逃走了, 四代星见迷路了,被五代星见杀掉了。 日影没,星星都亮啦,君臣遇合战事兴了, 最后一个星见走呀走,不小心爱上圣王了。 半月升,天部开战啦,星辉殒落战事终了, 爱人不可以回答星见,星见为他赴死去了。」 最后一个星见去哪呢,大家都在想念着你呢, 你站在理想国的尽头,没有未来也没有过去。 欲天部等了又等,和平终于来临啦。」 这预谶意义不明,旋律却轻快,连尚不识字的孩童都能朗朗上口。 议论国事,预言战祸,同时又预言着和平,谁在妖言惑众?这可不能轻忽。 这首谶歌很快就飘到欲天四国王室的耳里。 唱的乡里小儿不解其意,讯问也问不出所以然来,都说是听人唱的,听了好玩,一次就记起来了。 张家娃儿说是听隔壁李家娃儿唱的,李家娃儿说是听邻村的刘家娃儿唱的,这样一个搭一个,终于给欲天的日翳国问到了底。 一个不认识的异人教唱的。 那神秘异人一身半黑半白的轻衫,非僧非道,白布蒙眼遮去了大半的脸,他手执戒尺,状似双目失明,走起路来却步履如飞,仿佛视物无碍,就这样出现在满是碎岩乱石的僻壤间,谁也不知他的来历。 小儿问他从哪来? 他信手往身后一指,轮围山峰岭绵延,黑黝黝的荒凉,一望无际。 日翳的国力在欲天四国中排行第二,虽比起欲天之首末利国差了一截,但王室的见识依旧不俗,一听心里就有底。 那个异人,是早就消失在历史洪流的大丞相。昊誉。 昊誉的才华过人,当年周游列国声名大噪,身兼四国丞相,力主合众,共同对抗洵天皇朝,致力促进欲天部统一。 入相前,年轻的昊誉初出茅庐,只身夜闯日翳王宫,第一次密会时,穿的就是那身异服。 「在下二代星见。昊誉,学成出山,自证自得,愿为君上谋求和平。」 他不卑不亢的自荐,这些秘辛全记载在王室的古籍上。 「星见」是欲天部对于预示师的称呼,顾名思义为「能见星相轮相之人」。 星见的眼睛能预见宿命,借力使力扭转未来,天生就该是君王身边的顶尖术臣。 然而,星见并非没有敌手,敌对的洵天部也有这种奇才,在洵天,与星见能力相当的预示师,被尊称为「圣者」。 洵天有多名圣者在操盘献策,见缝插针,欲天四国却只有一位星见,统合时矛盾甚多,二代星见昊誉后来蒙冤出逃,下落不明,奇才就此殒落,非战之罪也。 欲天善战善攻,但缺少能与洵天圣者抗衡的术臣,运筹帷幄就输人一截,交锋时屡吃闷亏。当年昊誉被末利举国冠上千古骂名,直到他黯然离去,大家才渐渐惊觉,原来没有星见是不行的。 末利神王蛮干几次,就铩羽而归几次,大错已成,神王拉不下脸,谁也不好说出口,越觉无趣,两大天部遂进入冷战时期。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物换星移,连君王都换了几代,没想到昊誉这个堪称古人的预示师居然还活着? 他消失许久,如今却再度出现,为何负伤,失了星见之眼?却又留下这则回归的预谶? 但既然是昊誉写的谶歌,那就绝对错不了,毕竟昊誉是欲天史上最强的星见,后来的术臣都望尘莫及。 这诡异的乡野奇谈让欲天部为之一振,所有欲天贵族都想找到昊誉,延请他复出。 但各国王储心照不宣的是,如果能找到预言中的「最后一位星见」更好。 按照昊誉抛下的预谶,最后一位星见即是「终战星见」,应战争而生,亦死于战争结末,为欲天带来长久的和平。 届时,四国将归于一统,星见选中的圣王就是欲天共主,战争游戏的最后赢家。 得到终战星见,等于得到天下。 当然,敌对的洵天不乐见这样的未来实现,尤其是洵天「圣者」们。 自此之后,关于每一代星见的传闻层出不穷,真假难辨。 欲天忙着找未来的星见人选,另一厢洵天同样使出浑身解数,忙着追杀可疑的星见人选,不只天部,各族各界都不放过,宁可错杀一百,也要防范未然。 这场寻找军略师的前哨战,竟持续了千年之久,过尽千帆皆不是,双方同样陷入胶着。 渐渐的,欲天人越来越失望,洵天方则暗喜斩草除根,而昊誉的谶歌也再度被遗忘了...... ◎ ◎ ◎ 在欲天部的极北之境,便是迷雾森林了。 由迷雾森林延伸出来的流沙河,贯穿了欲天四国的领土,宛如一条黑色的银河,周边镶嵌着银蓝色的辉光。 汇集了足下小界无数众生的七情六欲,爱染缠缚,那些沉积的血肉压缩辗转,最后化为滋养欲天部的能量。 对欲天的居民而言,旧河道的方圆百里,全是最肥沃丰饶的良田。 却没有人想靠流沙河太近。 河畔密密麻麻长满了荆棘,交织错综成为一道道天然围篱,只要试图越雷池一步,就会被割得鲜血淋漓。 偶尔,欲天想要撷采一些沃土远运,来改良较为贫瘠的地力,就得先跟蔓延丛生的荆棘奋战,无论是以火焚烧,或以利刃砍劈,都是人人退避的苦差事。 拨开危险的棘刺,异香浮动,那儿藏了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荆棘之花。 墨蓝色的花沉郁如夜色,摇曳间却萦亮,像是布满慑慑星辉的静夜。 那花儿名叫漓珠,是奇香,亦是奇毒。 漓珠只能生长在流沙河畔,在天宫是种不活的。 可是他总不放弃,特地遣人弄了好几株来,硬要移植回日翳王宫,栽在书斋前。 枯萎了他又运来新的,来来回回,当真钻研起养花之道。 就为了园艺这种小小事,跟摄政王杠上了好几次。 「我偏要种。气他。」他说。冷俊的脸庞带着恶戏的笑。 养花事小,亲政事大。 她知道他是在赌气,旁观着,并没有想出言拦阻的意思。 她也觉得漓珠美,但看着他被花刺划破的伤口,不免心疼。 「值得?」 「我爱。」从小到大被暗杀无数次,他早惯了,总要学习把挑战当乐趣。 他日日细心浇养,连指尖都沾染那沉着的隐香,更显端然,摄政王最恨他这点,掐着他却除不了他,他连静静的养花都那么矜贵,那么危险。 漓珠有毒,人人都怕花开,唯独他不畏。 他只怕花谢。离开了原生的流沙沃土,花儿总是谢的很快,一点办法都没有。 可他逐渐发现,若以鲜血灌沐,漓珠就能娇美如昔。 他好奇心起,这回直接改种在尸冢上,反正宫闱斗争中最不缺的就是死者。 花瓣闪耀着珍珠般的色泽,更灿烂了,连颜色都逐渐转为绛红,如鲜血如艳火。 竟以血肉芳华为食。 啊,死亡之花。 「少主殿下。」 「妳就像这花。刺的很。」 「怕刺,你就别抱。你放手,我就走了。」 他似笑非笑,却朝她伸出了手。 「妳离了我是不行的。来,我的花儿。」 他知道她无法抗拒他。 她总是偷偷看他,在清谈时,在酒宴时,她就坐在斜后方不远不近,观察他的举手投足,他嘴角虚假却似真的笑,看得入迷。 他当然知道自己好看,更故意直勾勾的盯着她瞧,她又急急忙忙撇开脸,心慌得很,不敢和他精光湛然的眼眸对视。 他利用的就是这点。 ◎ ◎ ◎ 两大天部开战在即,他步出御书房时,最后一次回望满园迎风招摇的漓珠,又想起了她。 他终于即位了,她却已经不在了,他的策姬,他的小星见。 以前他抱着她,总是怀疑,这小女子真的是传说中能左右国族兴衰的五代星见吗? 她刚来的时候,什么都搞不清楚,很爱跟前跟后,却是憋了一肚子疑问开不得口,俏脸越绷越紧,喜怒全都形于神色,稚嫩得很。 他装作没看到,她总是等到四下无人才附耳悄问:「刚刚那个家伙是谁?哪家族的?帮哪边的?跟你有亲戚关系为什么不支持我们?」 连珠炮似的问了一大串,问的他烦,那可是十年百年的阴暗曲折,重头解释太累,他向来不跟女人谈政治。 有什么好谈的? 她的问题那么傻气,他远比她精明,比她干练,长年活在暗算放毒笼络离间的险恶宫斗之中,看尽了那些金碧辉煌下的背德谋杀,云鬓俪人娇媚下的心机,他已平静淡定。再也没有什么能牵动他眉眼的微波,因为没有一样是真心的,巧笑倩兮后头全是算计,他很明白。 却从来没想过会遇上她。 他试着相信她,没想到她最终还是算计了他。 为了交换邻国末利的外援,她扮成他的模样,赶在他前头,赴了末利神王的巡猎之约,又在他来不及阻止之前,把自己献给末利神王,终结了他与摄政王叔长久来的死斗。 其实她也不相信自己是五代星见,她能力才刚起步,他把她藏得很好,但她却档在末利神王的龙骑前,扯下自己的发绾,青丝飞扬。 「我就是五代星见。」她笑,笑得义无反顾: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但求明君赏识,死亦无悔。」 日翳国的政争刚落幕,她就成为末利国的贵妃,欲天部的「终战星见」终于出世,而末利神王也对洵天全面宣战了。 原来傻的是他,他只是个养花人。 他掌心燃起黑火,将手中揣着的纸条烧尽。 『日影没,星星都亮啦,君臣遇合战事兴了, 最后一个星见走呀走,不小心爱上圣王了。 半月升,天部开战啦,星辉殒落战事终了, 爱人不可以回答星见,星见为他赴死去了。』 预言正在一步步实现,她真真是五代星见,红袖计策天下,为了他。 他却来不及告诉她,他爱她。 她是他名义上的妹妹,他一直用这谎言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