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摩严回到贪婪殿时,一张脸崩地紧紧的,表情凝重到了极点。 师弟是真的疯了…… 残酷的事实令稳如泰山一般的世尊仿佛一下子苍老了一百岁。他紧握双拳,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到底还是要做这样的尝试吗?——他不由自主地向后山望去,眼里流露出复杂的情绪。 终于,银牙一咬,他下定了决心。 不能再拖延时间了! 摩严一边思索着,一边悄然来到了后山的秘密洞穴。 果不其然,摩严一穿过洞口的结界便看到有一个女子狼狈不堪地倒卧在地上,看样子应该是拼尽全力去冲破结界未遂,以至力竭晕了过去。 摩严早就猜到这女人不会乖乖认命,肯定会想方设法冲破结界逃出去,可惜面对自己八重天的强大法力,她区区一个知微境界的小仙注定是只能重新当回一只笼中鸟儿。 在得到摩严传来的一些真气后,小红渐渐清醒了过来。 摩严并未伸手去扶地上的小红,而是径走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小红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世尊不怒自威,警告他的笼中鸟:“日后安心待在这里修炼,不要再做无畏的挣扎了。” 冰冷无情的话让尚未完全回过神来的小红彻底崩溃了——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招惹到这个人了,为什么他要如此莫名其妙地把自己抓来关,这两天发生的事情既令她莫名其妙更让她陷入极度的恐慌中。她身为鸟*仙,不是没有过被抓住关起来的经历,但都没有像害怕到如此地步。不知为何,她有一种十分不详的预感,令她迫切地想要逃离这个人的魔掌。 小红突然陷入了一种歇斯底里的状态中,气急败坏地冲摩严大声喊叫道:“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想做什么?你说啊!” 面对情绪失控的小红,摩严并没有发怒,面无表情地从墟鼎中取出一只小巧的黄铜铃铛。 小红看到那只铃铛双眸倏地瞪大,紧接着身子便软了——那是大黑的铃铛!是当年她初收服大黑时特意从集市上“顺”来给他戴在脖子上的,此后他一直随身佩戴即使修成人形都不曾摘下来过…… 大黑他…… 一些可怕的画面开始在小红的脑海中闪过,她不但不敢再歇斯底里,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 小红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地问:“你把大黑怎么了?……” “那犬妖对你确实有几分真情啊!居然不自量力地想要救你,哼……摩严冷笑着,他轻蔑地昵了一眼说抖成筛子一样的小红,故意在她面前把玩起手中的铃铛,威吓道:“我劝你最好听话些,不然……哼!” 摩严目露凶光,大掌猛地收紧,未等惊恐的女人反应过来,那与定情信物无异的铃铛便已化作一块废铁被掷到地上! “大黑……”小红慌忙拾起那被毁掉的铃铛,尚且来不及心疼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一下子瘫软地跪倒在地上。 摩严站起身来,满意地俯视着失魂落魄的女人,切实感受到了一丝报复的快感。不过,生气归生气,老谋深算的世尊肯定不会轻易让自己失了分寸。 摩严心中早已经谋划好了一切,眼下先让她配合自己才是当务之急。他重新回到座位上,冷冷说道:“放心吧,你那姘夫还活着。” 听到这个消息的小红如蒙大赦,眼中陡然有了色彩。 识时务者为俊杰,出身小小飞禽的小红并没有多少骨气,面对强大的摩严第一想到的就是卑微地跪下来,声泪俱下地哀求他放过自己的爱人:“大黑从未做过什么坏事,求你饶他一命!求求你!” 不料小红为大黑祈命求饶的模样非但没有唤起摩严的悲悯之心,反而令他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怒火死灰复燃了。 摩严怒极反笑:“那就看你怎么做了。” “是是是……”这个时候就是拿小红去炖汤炼药,她都不会拒绝。小红唯恐他不肯放过大黑,不假思索地就拍胸脯应承道:“你想要干什么你就直说吧!” 小红的承诺并没有让摩严脸上的神色变好些许。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心,他在犹豫了片刻后大手一挥,一个木制的食盒随即出现在他身旁的石桌上。 摩严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小红,吩咐道:“打开。” 小红不敢怠慢,赶忙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去将食盒打开—— 樱桃胡饼、蟹粉酥、桂花糖糕、玫瑰毕罗、莲子千层糕…… 竟是满满的一盒样式各异,制作精美的糕点! 这是什么情况? 小红如坠迷雾之中,不知道这一位到底想干什么。明明前一刻还凶神恶煞地用大黑的性命来威胁她,现下又给她带来凡间女子爱吃的零嘴儿,究竟有何目的? 摩严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接着发布下一道指令:“你,每样吃一点。” 小红目瞪口呆,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些居然真的是带给她吃的吗?但是这种情况下,谁还有胃口吃东西啊? 摩严见小红迟迟不动,以为她不听话,不耐烦地催促道:“快吃!” “是是是!”小红又被吓到了,不敢再犹豫,只好哭丧着脸每样掰了一些胡乱塞进嘴里。 糕点一块一块塞进那娇艳的小嘴,因为吃得太快,清晰的咀嚼声和吞咽声不可避免地充斥了小小的山洞。 那些声音像是有某种神秘的力量,让心如磐石的世尊也失了神。 似乎,许多埋藏在心底的记忆已经复苏了…… 多熟悉的声音啊…… 多熟悉…… 摩严闭上了双眼。 “吃、吃完了……”没多久,小红终于囫囵吞枣般按照摩严的吩咐把食盒中的所有糕点都尝了一遍,忐忑不安站在那儿等待着下一步指令。 摩严久久不能回神。他缓缓睁开眼,幽幽问道:“哪一样好吃?” “咦?”小红一口饼屑险些喷到摩严脸上,再一次以为自己听错了:“我、我、我……” “不要怕。”摩严难得和颜悦色起来,见小红不知所措的模样,竟温和地出言安抚道:“你只要实话直说即可。” “这……”小红仍旧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拜托!她方才吓都吓死了,只知道机械地把东西往嘴里塞,哪里顾得上去品尝其中的味道啊? 小红不敢说实话,唯有含糊地敷衍道:“都、都好吃……” 摩严猛然抬头,一双深邃威严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女子,半晌才开口求证:“真的?” 小红被摩严盯得心里发毛,赶紧点头如捣蒜:“真的真的,都好吃……” 摩严虽然面不改色,但心跳依然变得飞快,有一种难以明说的激动不可抑制地涌上心头…… 这些,都是那个女人爱吃的。 真可笑,一个法力高强的妖魔,嗜好居然跟凡间普通的小女子无异。然而最可笑的还是他自己——当年像是被灌了迷魂汤一般,为了讨那女人欢心几乎天天都往糕点铺跑! 樱桃胡饼、蟹粉酥、桂花糖糕、玫瑰毕罗、莲子千层糕…… 以为自己已经跟不堪的过往断得干净,已经什么都忘记了。现实却告诉他,原来就连那个女人的小小嗜好,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即便过了整整一百五十四年…… 摩严啊摩严,如此的你又有何资格指责师弟? …… 悄无声息地按捺下所有的冲动,摩严再一次正襟危坐,仍然还是那个神情肃穆令人敬畏的世尊。 “很好。只要你听话,我便允诺你不动那犬妖分毫。你今晚就安心待在这里吧,明日我来带你去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