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班都安静如鸡。
老赵看戏似的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退到了一边去,把讲台的正中心留给了薛忱和俞烬。
大家很自然地把目光锁在了讲台上,感受他们互相对峙的致命气氛,大气也不敢出。
薛忱死瞪着俞烬。
俞烬也看着他,淡淡掀了下眼皮。
在座的各位:红果果的挑衅!
薛忱的脸又冷了几分。
在同学们的眼中,俞烬的眼神和气场还是一如往常的冷酷,但薛忱和他近距离相处了两周多,一眼就看懂了这个眼神——尼玛。他在笑。
笑屁啊。
以前觉得这张脸还挺帅,现在越看越腹黑。
薛忱心里咬牙切齿,但表面上只能尽量保持镇静,何况还要顾及小恶霸的装逼人设。
他不禁握紧拳头。
老赵看他们一直不动,发话了:“愣着干嘛?伸手啊。”
俞烬微不可查地扬眉,目光全程落在薛忱脸上,黑眸里的颜色如薛忱的发色一般深浅。
他懒懒眨了一下眼,缓缓伸手。
朝自己伸过来的手依然修长,是熟悉的骨节分明。薛忱想都没想,冷不防地大力握住俞烬的手,泄愤似的狠狠捏住往下拽。
他想趁俞烬不注意,重重拽着他的手捏痛他以后再酷炫地甩开到一边,然后潇洒地走下讲台,以无声胜有声来表达自己被欺骗的愤怒,顺便装个逼。
刚被握住时,俞烬眼中有一闪而逝的惊讶。
薛忱心里升起一种幼稚的得意:呵,捏痛了吧?
结果他刚拽到一半,就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反握住他的手,明明力道不重,却顷刻覆盖了他所有力量并乘胜追击,成为主导。他原本牵拽的动作活生生地被打断,由于没控制好力道,身体也被俞烬的反向作用力带的身体微微前倾。
薛忱不禁往前挪了一步,肩轻轻撞在了黑板上。
由着这个动作,刹那间他们的距离被拉得很近了,薛忱甚至能看见他眼中有自己的倒影。
还有,可以听见呼吸。
一股温热的气流遥遥地穿越死寂的空气,喷在自己部分裸.露的肩臂。
他终于回神,看见俞烬眉角弯起。
——这是从俞烬鼻腔里呼出的无声嗤笑。
得意是吧?
薛忱微笑,冲俞烬露出眼里两弯月亮。然后在他走神的瞬间用全部的力量回握他,把他的手砸在了墙上。
然而,手依然握着,没松开。
“嘁”了一声,薛忱想要收回手,却发现挣脱不了。
薛忱再抽,抽不回来。
俞烬看着他,光明正大地抬起一侧嘴角,笑了。
老赵晲着眼:“呵哟,还扳起手劲儿了。”他的笑声里又溢出笑里藏刀的意味,“那你们再多握一会儿,我给你们计个时,不到三分钟不准停,如果要扳手劲儿的话谁输了谁留下来承包周六的大扫除。”
薛忱感觉脸丢到家了,冷道:“不握了,松手。”
老赵抢先说:“继续握着,不许松!”
俞烬始终没说话,但薛忱能感觉到他的五官和手都在发笑,虽然依然摆着一副大冷脸。
接下来的三分钟里,薛忱懒得挣扎。一是越挣扎,越显得幼稚。二是本来就有点不舒服,早没劲儿了,挣也挣不开。
薛忱死死瞪着俞烬,想象着自己手中握着一只大猪蹄,等待时间过去。
时间到。
老赵说:“你们以后要是在班里、在学校惹事,就给我继续握手。不过下一次就是去学校升旗仪式上当着全校的面握了。”看他们后面几分钟相处得还算融洽,老赵觉得这以暴制暴的方法还挺好的,“好了,跟对方说,进入高三,友好相处,共同进步。然后赶紧下去自习。”
薛忱没有感情地复述了一遍。
正要撒手,忽然感到掌心传来指腹轻轻的一握。
不,比起握,更像捏。
俞烬终于说话了,声音淡漠,只有四个字:“友好相处。”
不知是不是那一碰的缘故,心底痒痒的。薛忱一怔,猛然甩开手,下了讲台。
同时,在心底再次确认了一件事:体格因素,锻炼再久也是白搭,自己也打不赢俞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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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烬的位置和薛忱一样,都在最后一排。俞烬靠窗,右边隔一个易染就是薛忱。
经过这一折腾,薛忱彻底没睡意了,连之前的头晕似乎也清醒了些。
他单手撑着下巴,透过额前的碎发悄悄往俞烬的方向看过去。
自己的桌上堆了重重堡垒,而俞烬的桌上则干净得一塌糊涂,除了一本他正在看的书。
窗外黑夜沉沉。
蝉鸣应着雀鸣,偶有微风拂入。
俞烬就那样端坐在椅子上,坐在夜幕与白炽灯分割线的边缘。
低头,沉眉。
隔绝整个教室窸窣的低语声,目光静静落在书页的字里行间。这个场景,与午后在家给自己补习的情形无意间重叠。
他很专注。专注到薛忱忘记看他的原本动机。
薛忱想起什么似的,飞快扭头,心不在焉地拿了本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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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晚自习下课。
薛忱合上书本,无意间看到右手虎口处沾了一抹淡淡的血渍。
厉华盛正好过来,一惊:“手没事吧?我看他下手挺重……操!你手上怎么有血?俞烬那厮给你捏出来的?!”刚开始声音洪亮,说到后面半句时,他知道薛忱好面子反而压低了声音。
薛忱一顿。
“屁的血,笔上沾的墨水。”拇指一擦,血就没了。“就他那点力气,给我按摩呢?”
“得了吧你。”厉华盛看他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放心了,“那我撒尿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