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雨天。这种天气总是最令人厌烦的。楚慕言最不喜的便是这种天气,夏日里倒是还好说,但是一到秋冬春这三个季节,寒冷的风夹着雨雪,总是能将她冻到手脚长满冻疮。且衣服也仅仅就这么两套,一件白色的里衬,一件已经被洗的发白的,看不出颜色的外衣,以及一件青色棉衣。
衣服淋了雨水雪水,在冬季里可谓是最难干的,且只有这么一件,又没得换。所以每次楚慕言最期盼的便是夏季,熬过一个冬季,夏天便也不远了。
只是,今年的冬天,不知为何却是这般漫长。一般来说,过了年,立春便也要到了,天气便会渐渐回暖,可如今都到春分了,三月桃花都快开了,竟然还是这般的冻人。
“你个死丫头!干什么呢?还不快去将房里的碳烧上,等等老爷可是要来此会个贵客的!”一穿着贵气的妇人正拿着手帕在指着楚慕言骂着。“果真是个野丫头,就是一白吃白喝的白眼狼!一点用处没有,这瘦瘦巴巴的,有哪家能看的上呢?只怕拿去卖钱给红院的人家都不肯收!真是个赔钱货!”
楚慕言看着那个身影越走越远,眼底一片平静。这样的日子多久了呢?一年?还是两年?亦或者是三四年?她也忘了。这日子每分每秒都是熬过来的。若不是为了活命,谁想过这样的日子?
她还记得那个之前去世的管家对她说过,“活着,一切就都还有机会,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是了,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只是这活的没有半点盼头,唯一的盼头便只是盼着从春天到夏天,盼着夏天长一些,盼着冬天短一些。
楚慕言手脚麻利的将大堂内的火炉烧起,便又去后厨将准备好的吃食端去大堂。这一来一回细雨便打湿了这身棉衣。寒风一吹,无疑是雪上加霜。
“这天真是奇怪的很,明明都已经要入春了,但是现在却还是这么冷。”
“可不是,这次的冬日可以说是这近百年来最为寒冷的一次,也是最漫长的一次。咱们好歹在这楚府上做事情,挨不着饿挨不着冻的。但外边那些种地的可就惨了。”
“听说这次的冬天可是冻死了上百号人了,外边可以说是尸横遍野,虽然咱们是伺候人的事情,但每月的银钱可以够外边家里一家子过活,好歹也是有个盼头不是。指不定哪天就可以回家去了。”
“我就觉的这般不错,可以留在这府上做一辈子……”两个身着桃红色短袄的婢女,看着也不过豆蔻,加上这过年的喜劲儿还未过,言语中都透露着一股子的欣喜。
楚慕言看着那对婢女远去的身影,竟是有些羡慕的。虽然说每个人都是为了活下去拼命的努力着,但是他们的努力里还有家人为他们所带来的希望。像她这种人,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唯一能寄托的也只有父亲先前留下的一块玉佩。
如今她所在的楚府也不过是父亲一位远亲表弟,当初带着父亲遗言前来投奔,人家念在亲戚的的面上好歹是给了自己一条活路。虽然对外宣称是楚府远房的一位表小姐,但实际待遇却是连最低下的仆人都不如。
楚慕言也未曾想过人家要待自己多好,能有口饭吃,能让自己活下去便行。再过两日便及笄了,这件事独有她一人知晓。且看她这身板,说是金钗便也是有人信的。
沿着长廊一路向西,直到长廊末尾有间旧小的房屋便是她的住所了。一路行来,棉衣上的雨水混着寒风一点点结成了细碎的冰渣,回到屋中,幸好昨晚烧了点木炭,还留有些余温,屋内此时相对于外边的寒风是暖和了不少。
楚慕言脱下了满是冰碴的棉衣,看了所剩不多的木炭,最后还是放弃了。白日都这般寒冷,等入了夜可以说是人间极域,这点木炭恐怕还不够今晚所用,能省点还是省着点用。
如此想着,楚慕言把衣服上的冰碴子抖落干净,而后便将这棉衣抱在怀中紧紧搂着,企图用自己的体温来将这件衣服捂暖和起来,但是她那个瘦弱的小身板儿哪里会有那么多的热量供她给衣服取暖。
“表小姐,表小姐……”窗户边传来低低的声音,一听便是一位年轻男子的声音。
听到在熟悉的声音楚慕言急忙把窗户打开,“快进来。”那男子翻身进入了这间小屋内。
“今日天寒地冻的,你怎会前来?”楚慕言急忙给他倒了杯温热的水,让他暖暖身子。
男子接过水,捧在手心里暖了一会儿后,便将茶杯放下,从怀中拿出了一个精致的香袋。
“今日府上来了一位贵客,正好这位贵客自己带了侍卫,便不需要我们当差了。刚好趁着今日有时间,给你送点东西来。”男子笑嘻嘻的将手中的香袋放在破旧的小木桌上。
“自我来楚府以来都是你一直来照看我,也一直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帮助我,但是今日这心意我领了,你还是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拿走。”楚慕言看着那个精致的香袋也料想到了里边定是什么贵重的物品。
男子一听顿时有些急了,“我都还未说这是什么东西你便这么急着拒绝我,真是让我伤心透了。”说罢竟还真的仿佛跟受了什么天大般的委屈一样。
楚慕言顿时哭笑不得,“林曲你都多大人了,竟然还学垂髫小儿般撒娇。且不说你这次给我送的是什么,单凭着你这么几年对我的照顾都是给予了我莫大的帮助。这份恩情我都还未报答岂敢再接受你的恩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