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您仔细些,奴婢觉着您身子一向康健,但您昨晚还晕了一会儿呢,您昨晚委实把奴婢吓得心都快掉出来了。” 小宫女捂着心口,昨晚公主冷不丁地上,委实把她吓得不轻,偏偏公主还不肯让太医来瞧瞧。 安和公主昨晚晕过?蒋寻珠的眼中划过一丝波澜,她总觉着这背后不简单。 说完,小宫女又转向蒋寻珠,少年俊俏的面庞让她的脸上浮出一层淡淡的红晕。 其他宫里的小宫女都甚是羡慕她,偏偏这蒋公公是个不通人情的,也不曾见蒋公公与谁多讲过几句话。 小宫女捏着衣角,忸怩地道:“蒋公公,您可千万要好好照顾公主,公主金枝玉叶,若是受了伤......” 这小宫女倒是天真得可爱,安和公主哪里是需要她照顾的人? 蒋寻珠微微颔首,轻声地道:“自然。” 站在一旁的安和公主轻笑了一声,她今日并未着往日那些华丽的衣衫,而是换了一套素雅的衣衫,梳着简单的发髻。 这般的安和公主,倒是教人有小家碧玉之感,蒋寻珠暗暗想。 这时,安和公主忽捂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声在蒋寻珠的耳中回荡。 “小珠子,若你也像老妈子似的聒噪不停,本宫今日便把你扔在外面。” 安和公主面容娇俏,眉目间夹着几分恣意的豪爽。 蒋寻珠并未答话,她仍在思索方才小宫女所说的安和公主突然晕倒之事。 上清宫里卫徵分明醒过一次,她暗地里打听过上清宫之事,宫中对这事仿佛并无波澜。 若是平日里便罢了,安和公主晕倒的时机未免太巧了些,这事指不定另有蹊跷。 但这蹊跷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蒋寻珠仍未有半点头绪,她再回过神来时,载着她与安和公主的马车已到了容府的门口。 在容府门口侯着的是几名打扮华贵的妇人,想必是容府的夫人们,蒋寻珠暗暗想。 “参见公主。” 环视了一眼四周,安和公主冷声道:“容珏呢?” 为首的容大夫人恭谨地答道:“禀公主,容珏他昨夜忽患了风寒,只怕会把病气过给公主,不如等容珏他身子好了,再进宫见公主?” 安和公主的眼神忽变得幽深,她快步走到一名小厮面前,道:“本宫问你,容珏去哪了?若是有假话,本宫立刻叫人砍了你。” 小厮被吓得不轻,他结结巴巴地道:“回公主,在倚翠楼……” “容珏在倚翠楼?”安和公主的脸上浮出一层红云,她杏目圆睁,惊愕地看着小厮。 小厮点头如捣蒜,往日里他只听旁人说安和公主温婉有礼,而眼前的安和公主却是咄咄逼人。 倚翠楼?蒋寻珠眉心微蹙,容珏这厮竟在倚翠楼,这是打算借青楼掩饰谋反的野心?还是容珏根本没有谋反得罪心思? 天真在外狠辣为内的安和公主,名为微服出游实则魂魄残缺的帝王卫徵,明面上是西厂一把手暗地里却是假太监的贺岚…… 如今,再算上这想要谋反却流连青楼的容珏,蒋寻珠嘴角微弯,这位面倒是愈发有趣了。 见场面难以收拾,为首的容大夫人讪讪道:“公主,您……” 安和公主挑了挑眉,冷冷地扫了容大夫人一眼,她道:“这可是欺君之罪,本宫还没嫁进容府呢,怎么?是欺我大楚皇室无人么?” 言罢,安和公主便扔下齐齐跪地的众人,拉着蒋寻珠登上马车啊便往倚翠楼而去。 倚翠楼在京郊的山崖之上,取风雅之意,只是甚是偏僻,因而行了快半个时辰,两人才赶到倚翠楼。 踏进倚翠楼,一名打扮艳丽的老鸨便迎了上来,见两人衣着不凡,她自然不敢怠慢。 只是,她还未见过一男一女结伴上青楼呢。 她疑惑地道:“两位这是……” “知道安和公主么?” 老鸨点点头,道:“自然晓得。” 见老鸨识趣,安和公主笑着道:“容珏在哪儿?本宫只问你一次。” 老鸨被安和公主吓得不轻,她不敢大意,连忙引着安和公主到了二楼。 三人在一间房外的窗旁停下,房中传来一阵呻//吟声,蒋寻珠见过诸多风浪,自然知晓这呻//吟声是何物。 这天地万物,有阴便有阳,阴阳相合两情相融时,便会有此声。 莺声燕语不绝于耳,伴着这莺声燕语一起落入耳中的,还有架子床咯吱咯吱的声音。 瞥了一眼房中的景象,床上的帐幔被挽在了一旁,因而床上翻涌的被浪与床上两人的神色,从两人所站之处,都可以瞧得真真切切。 这人虽样貌不俗,但却空有其表,这便是容珏? 蒋寻珠垂下眼眸,默然站在一旁,她面色平静,心中却是波涛翻涌。 在宋连城口中,容珏精于算计,容珏当是有夺取大楚江山的本事的人。 而在这阿娇房中的容珏,他两眼无神,面色青黑,倒像是一个荒/淫无度且脑满肠肥的富家公子,而非容家未来的家主。 容家果真能容许这样的人当未来的家主么? 若果真如宋连城所说,这容家对皇位有意,那容家应当是小心谨慎才对,纵是娇纵跋扈,也不至于推选这种人当容家的未来家主。 蒋寻珠心头浮出几分疑惑,她暗暗想,这群凡人若是勾心斗角起来,倒是有趣得很。 在外面站得越久,安和公主的脸色便变得愈发难看,她手中的帕子也早被捏成了一团。 而房中的两人却似对此毫无察觉一般,仍专注于这未完之事。 “寻珠,你为何不说话?”安和公主扭过头,整个人像一只炸毛的猫,她气呼呼地看着蒋寻珠。 蒋寻珠还未回话,便听一道惊慌失措的声音,原是容珏发现了站在窗外的安和公主。 容珏手脚并用地从床上爬起,他胡乱地往身上套着衣衫,随后跌跌撞撞地冲上来,道:“安和,我只是逢场作戏……” “逢场作戏?”安和公主瞥了一眼容珏,随后厌恶地转过头。 虽奇怪安和公主为何变得这般,但容珏仍笑着道:“安和……” “谁给你胆子逛青楼的?你回去告诉你的好爹爹,本宫就算是嫁给一头猪也不会嫁给你!” 言罢,安和公主便要拉着蒋寻珠离开。 一道惊雷劈下,容珏几乎是愣在当场,他抓住安和公主的衣袖,结结巴巴地道:“安和,我……我心里只有你一人啊……” “中气不足且肾阳有亏,”拂开容珏的手,看了容珏好一会儿,安和公主挤出这句话,随后,她弯起嘴角,缓声道,“本宫这回儿倒真真是逃出了火坑。” 两人出倚翠楼时,车夫正在门外等着。 两人上了马车,安和公主气呼呼地拧着帕子,她道:“容珏这混蛋。” 蒋寻珠心中却是思量颇多,容珏逛青楼恰好被安和公主逮住,这是不是太过巧了些? 蒋寻珠忽觉马车外的动静有些奇怪,她掀开车帘,却发觉这马车并非往皇宫而去,这四周的景象并非来时的路。 车夫狞笑着抽出一把大刀,随后从路的两旁,蹦出来一群虬髯大汉。 “受死罢!” 又是这老套的说辞,蒋寻珠心中暗暗发笑,这群刺客在刺杀时就不能别这么啰嗦么? 有这喊打喊杀的功夫,倒不如先动手,虽心中暗笑,但蒋寻珠还是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安和公主的手,踢开车夫挥来的剑,跳下了马车。 惊险地躲过刺客的剑,安和公主怒目圆睁,厉声道:“你可知刺杀公主是死罪?” “少啰嗦,拿命来。”刺客挽了一个剑花,一剑刺向安和公主。 被这群刺客逼到退到无路可退时,安和公主心塞地发觉,前方是悬崖。 安和公主道:“那人给你们多少银子?本宫出十倍。” “行走江湖,道义为先,你们这下逃不掉了罢?还不乖乖受死!” 虬髯大汉身后的一名小喽啰忽上前,他贴在虬髯大汉耳边,压低了声音,道:“老大,您忘了那人的吩咐么?那人说要留着这小白脸的性命,若是这小白脸死了......只怕不好交待。” 虬髯大汉朗声一笑,他道:“小白脸,算你走运,你不必死了,留下这刁蛮公主便可。” “我不走。” 安和公主神色复杂地看着蒋寻珠,此时此刻,她竟不知蒋寻珠这一出是苦肉计还是真心实意。 “既然地狱无门你偏要往里面闯,那便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在虬髯大汉阴冷的笑声中,蒋寻珠忽然转过头,风轻轻地吹动着她额上的碎发,这崖边景色苍凉,她却如幽暗中的亮色。 白玉般的脸上绽出一个清丽的笑容,落到这般境地,却仍有这样的气度。 这小白脸倒是有骨气,连虬髯大汉也不由地暗暗叹气。 蒋寻珠温和的目光似一只蝴蝶,这蝴蝶轻轻地落在安和公主的身上。 安和公主看着她,仿佛是想穿过这皮囊看清这少年郎的灵魂,却听蒋寻珠缓声道:“公主,你跳过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