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暮森心疼不已,将冷落雪轻轻按在自己怀里,“在我怀里哭,不是什么坏事。你甚至还可以在我怀里撒娇,用拳头捶我,为所欲为。”
男人低淳深情的话语,让冷落雪鼻尖一酸,隐忍多时的眼泪就在瞬间决了堤。
十三年,她最不愿想起的,便是被父母遗弃。
即便她不愿面对,然而事实就是事实。
她甚至连自己父亲叫什么都不知道,这和一个野种有什么区别?
“赫连暮森”
冷落雪埋头在男人宽厚的怀里,吸着鼻子,哽咽着,“我是厌恶封婉,也瞧不起那样的人,可是,我内心深处却是不争气地有些羡慕她
羡慕她无论多么嚣张跋扈,无论捅多大的篓子,都有父母在背后为她无私地撑着可是我,除了自己,一无所有”
“落落,不许你再这样说自己,也不许你羡慕任何人。你,有我,有我赫连暮森在你的背后,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护着你。”
赫连暮森微微松开冷落雪,让她面对自己。
如水的月色下,冷落雪一张小脸梨花带雨,却是难得的景致,但是赫连暮森却不愿这样的景致再现。
赫连暮森用指腹为对方试去泪水,柔情溢出深邃的眼底,“落落,我什么都不强求你,只求你相信我,我需要,你的信任。”
冷落雪没有回应,只是重新埋首在男人的怀间,任泪水滂沱,任眼泪打湿男人的衣襟。
让她放纵自己一回吧,就一小会儿。
男人的胳膊,牢牢地圈着身体轻颤的她。
四周,寂静无声。
良久,冷落雪抬起头,泪眼模糊的视线里,男人的脸变得朦胧绮丽。
她忽然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声音缥缈如雾,“有个女人跟我说过,我出生时,窗外,沉沉的暮色中,飘落着洁白纷飞的大雪,于是,便有了我的名字。
那个女人还说,千山暮雪,望断天涯,她的春天,冰封自固,不会再有轮回的归期。
那个女人还说,这世间最不能付出的,是真心最不能信任的,是人心”
赫连暮森深深凝着对方,她说的那个人,是她的养母?可是,她的养母怎么可能在她出生的时候就在她身边?
那么,她说的那个女人,又是谁?
不等赫连暮森深究,冷落雪的手指攀上那张刀削斧凿般的绝世容颜,莹莹秋眸,泪水未干,但是覆上了一层淡漠。
“你曾说过,你选择我的原因,是因为我不会让你羁绊,不会拖累你,你对我也不会有爱。
这样的契约关系,我也觉得很安定。
除此之外,我们之间,不会再有别的,包括,你说的信任。”
女孩蓦地无情的话,让赫连暮森心头一钝,看着近在咫尺的天使面孔,面色凝重。
冷落雪收回手指,笑了笑,脱离了赫连暮森的怀抱。
贪恋怀抱的温暖,并不是件好事,万一哪天她依赖惯了,对方却釜底抽薪,她又该何去何从。
就像当年,母亲是她唯一的倚靠,可是母亲,决然远去,留她一人成长孤独。
冷落雪甩了甩松散的发髻,言语已经恢复平常。
“你那两个叔叔果然不是省油的灯,步步紧逼,你要小心了。至于我,是不会轻易被几句疯话给打败的。我会配合你到底,直到达成你的心愿。
我要回房间去了,还得给杜星宇那个害人精打电话晚安,赫连先生。”
冷落雪沉静地转身,紫色的外纱在晚风中掀起,如梦如幻,轻快洒脱,仿佛,她真的从来没有伤心过。
“如果”
赫连暮森对着那走了几步远的背影,忽然开口,“如果,我能帮你找到亲生父母,帮你彻底摆脱杜家,你对我,愿不愿意付出真心?”
紫色的背影一顿,没有回头,似乎在沉思。
片刻后,风中传来淡淡的一句,“再说吧。赫连先生最好不要假戏真做。我,不相信如果。”
她,只看结果!
紫衣远去,幽暗的小径上,只余赫连暮森一人独立晚风中,俊美的脸上,覆着一缕散不去的苍凉
夜深沉,却又是多少人一夜无眠。
冷落雪没回客房,站在房间外的池塘边,望着荷塘里被月色晕染的波光,目光清冷又感伤。
那个冬天,不愿再回想的画面,却是因为封婉的一番话,不可克制地涌进脑海。
那年,她才六岁啊
蔺山下,一个美丽的少妇,顶风冒雪,抱着年幼的女孩来至一座教堂门外。
少妇对女孩说,“这几天,你在教堂里先住着,院长是妈妈的同学,她是个修女,心地善良,她会照顾好你的。”
小雪儿抱紧妈妈的脖子,舍不得松手,问道:“你是不是不要雪儿了?”
妈妈摇头,“怎么会?当年是妈妈太自私了,妈妈应该让你爸爸知道你的存在。是妈妈的错,不该隐藏你这么多年,让你缺失父爱。
还有一个星期,就是你六岁的生日了,妈妈最多去一个星期,你一定要等着妈妈回来,不要乱跑,知道吗?”
小雪儿懂事地点头。这是她自出生以来,妈妈第一次说要离开她。
但是她还不知道,妈妈这一走,竟是天涯。
妈妈亲了她一下额头,然后将一根项链挂在了她的脖间,嘱咐她好好保存,说是重要的信物。
小雪儿自是不明白信物是什么,听话地在教堂住了一个星期。
与其说这是座教堂,倒不如说是家孤儿院,里面,有着几个老师,和十几个被父母遗弃的孩子。
那些孩子都说,她妈妈不会再要她了。
小雪儿不理会,天天站在山坡那巴望,隔着重重的竹海,每次满怀期待,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七天过去了,期间,又下了一场大雪。
这一日,是她六岁的生日,雪霁初晴,却比往常更为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