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祀很早就醒了,只是意识还处于一个奇妙的状态,身前似挡了一层薄障,如站在自家门口,却不能入内一样,异常别扭难受。
她只能隐约看到外面。
那是一片宽广破旧的广场,四方迷雾缭绕,隐约有高大建筑的轮廓,层幢如山峦起伏。
她的对面是一个瘦小的黑袍人,她有印象,这是不久前推了自己一下的阴森怪胎。
他屈尊行了个郑重的礼,浑身透着恭敬,与刚才对待自己时的粗鲁完全不同。
她不记得与这样的人有过交集,即使有,这恭敬的态度就很奇怪。
这不由让她联想到“垂云之主,那个可能在她体内的人。
白祀没有说话,没有恐惧,扮演着对方以为的高贵,低头俯视,眸如镜湖。
对方散发着她无法理解的气势,阴森、深不可测,然而,有一瞬间,她却像习惯俯视了这种强大。
她不喜欢这种没来由的感觉,因为这一定不是属于她的。
“百年如隙……”空幽的声音响起,如迷雾四方穿来分散的细线,卷绕在一起,听不真切,这样的状态下,她也只勉强听了这一句。
当对话完毕,黑袍人消失,广场“融化”,她再次回到雪地之中,恍然一场清醒梦。
伫于雪中,无意识抬望天空赤珠,良久……雨雪交加中,如火霞光被逐渐浇熄,湮灭,大雨蒸发,卷雾若狂,一点点回复黯淡的蓝……
忽而,天空,不,视野忽明忽暗起来,熟悉的暗,不知发生了什么,她的眼睛开始在光明与黑暗间轮换。
仿佛昼夜骤然交替,白祀怔然,遽然一阵刺痛如潮水涌过,淹没的瞬间,她忽然感觉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渐渐轮换的视觉开始与某个场景重叠,重叠……
“本君感觉那种诱惑消失了。”
“火种欲成,天赐良机!”
“可为何天要收回?”
“命运有否,皆在此际了。”
阴沉天空下,如黑夜瞬至,漫天“鸦群”从四面八方一只只闪现而来,越来越多,几百只,最后化作黑色的云,破过卷绕如河的雨雾之带,遮盖那赤色“太阳”。
腾立涡云之下,缓缓仰起头,当看见赤珠近在咫尺,看见那上面温柔圆润的光,如千缕蚕丝,在缓慢旋转中,萦绕出奇妙的纹路,奇妙、深远,如包拢世界的命运之魂。
当触及这光芒,黑色的眼眸也一瞬被它染红了。
经多次试探,明知心底那种诡异的渴望已经消除了,不再是失去理智的扑火飞蛾,然而此刻却像再次萌发出来,只因它离得太近,触手可及。
又等了多久,湮灭多少人才靠得如此近。
可注视着压在头顶的黑白涡云,看到那吞噬“火种”的巨大而诡异的“眼睛”,天威赫赫,卷着寂静般的风,心底残留的恐惧仍让人不敢再接近一步,众剑士不约而同互视一眼,突然有人手臂一扬,继而卷云手纷纷探出,如条条青龙盘旋而上,昂扬向高穹,吞向那熠熠赤日。
“砰砰砰砰砰……”四面八方卷云手汇聚,不由碰撞在一起,发出连环的闷响,云气冲击向四方。
在场大多是三弃以上强者,实力稍低微者几次碰撞云手即宣告破碎,夺种失败。
“与天夺运,其乐哉!哈哈哈哈哈~”一声癫狂大笑忽从人群中响起,将闻之,只见一道人影化作闪电飞向赤珠。
“混账!”-
“小小二弃也想妄染天赐!”
众人对这突发状况一时不及反应,只来得及催动卷云手,离珠更近的强者,心思几闪,亦忍不住驱身而上。
……
谁说命运就不会眷顾弱者?
当手握住赤珠的那一刻,文心觉得自己就是那被命运眷顾之人,一众强者环伺又怎样?不过是越强大越惜命的孬种而已。
他抬眸深望涡云一眼,即要退走。
“轰隆~”一声低沉的雷声忽入耳,他只觉眼中有五色光芒刺入,便失去了知觉。
只差一步的几个剑士猛停住,飞灰如雪扑在脸上,隐隐泛着焦糊的味道……
天地一时陷入静寂,唯有闷雷余声回响,惊慑人心。
然而卷云手未停,互相碰撞着,不知是谁的再次碰到了赤珠——
“轰隆~”才退去的五彩神雷又一次从涡云之心吐出,纠缠着凝实绚丽的光,抓住补天珠,将一切卷云手搅成粉碎,声势化烟,且又将珠子拉进了几米。
“为何为何,难道天欲不再成人之美?”寂静中,一声叹息传来。
“还是我等……当真与火种无缘?”
……
民房内。
司柏盘坐于床,极运补天术,进行最后的补天过程,他那冷白的脸似更白了几分,如同水洗,额角汗滋不止,淋漓了满襟,此时他的精神很疲惫,如火绕绳缠身,来回蔓延灼烧,异常痛苦,如今,是实打实处于虚弱状态了。
司裂在一旁护法,看得浓眉紧皱,脸上忧色渐浓。
如今远空之上,补天珠已然大成,一群不明真相的剑士夺势正盛,他如此卖力,是不想再因此造成更多伤亡。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黑白涡云之下,五彩神雷嚣张轰鸣,无视一群人无奈又抓狂的注视,霸道而悠然地抓取着补天珠,四十米……三十米……二十五米……十八米……十三米……
“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