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琬睨他一眼,拉了把凳子给他:“秦兄今日是专程来为我道贺的?” “……自然。”秦真蔫了。 出门的时候,他老爹再三交待,上门来给人家道贺得讲究些,叫他千万别乱说,办拙了事情。 又提醒他要巴结着,将来姜琬入朝做了官,秦家说不定要靠人家罩着,云云。 “谢谢了。”姜琬把手往他面前一伸,故意问:“有贺礼吗?” 自从上次去了趟青山村之后,亲眼见了秦家的生财智慧,他就不讨厌秦真这人了,就是这会儿看他那横样儿不爽,想逗逗他。 秦真抓抓头发:“你想要什么贺礼,下次见面,我一定奉上。” 他回来之后听说姜琬中了,心情有点小复杂,加上又被他爹提着棍子满院子追了一场,搞的什么都没想起来。 姜琬切了声,他是眼孔那么浅的人吗,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秦兄,我就是想问问你,你家里是不是有营生在做?”拉着秦真坐下,他低声道:“不瞒着你,我家的银子越来越紧张了,听说今年又要备下银子给连二哥捐官儿,所以……我想寻个路子,挣点银子攒起来。” 这才是他的目的。 他骨子里是个现代人,在古代重活一回,自然还是无时无刻不在追求经济独立的。 秦真嗤了声:“你过了县试,当秀才了,学堂每日发你一升米,过年过节的又有鱼肉发下来,哪里还瞧得上我家那点儿营生。” 士农工商,他们家那点儿营生,说白了就是商人行径,最低贱的了,都不敢对外明说。只雇了一个信的过的闽南商人在帮他们打点,平日里,他爹都不过问一句的。 读书才是正经事儿,谁不想去念书做秀才中举人,光宗耀祖一把。 姜琬:“……” 他想起来了,明清的读书人,一旦过了县试,好像是可以领工资的,《明史.食货志六》中说:廪膳米人日一升,鱼肉盐油之属官给之。 就是说国家给考上秀才的人每天发约2斤米,还要发鱼肉油盐,在县试中考了前十名的,待遇就更好,除此之外,每月还会发一、半两银子。 所以明清的秀才不干活也可以生活,只是光吃“廪膳”会很穷,所以才落得个“穷秀才”的名声。 也有勤劳的,读书之余抄书、代写个文书、主持个族中祭祀什么的,挣点儿银子补贴家里,不过都是小打小闹,发不了财的。 至于他穿来的这个朝代怎么对待过了县试的读书人,他还没听人提起过。 且州学里的学生绝大多数出自官吏之家,有没有“廪膳”一说,又另当别论。 自然不能指望。 姜琬对钱财有点执念,所以他一直在筹算着,做什么能快速增加收入,见秦家卖鸡毛的生意不错,他便也蠢蠢欲动了。 秦真到底是聪明人,看穿了他的心思:“你要发财,我给你指条路,卖字、卖画儿、卖赋,没有一样不赚的。” 强比他家做的体面又高贵,可惜他自己没这把才能。 姜琬白了他一眼:“你说的这巧活儿,只有宗先生能胜任。” 他做不到哇,绝望。 “你能拉的下身段吗?活儿我手头有的是。”秦真两眼灼灼放光,看着他:“东楼那里,有两个相好的托我给她们找个人写几行字,出半两银子,你干不?” 姜琬:“……” 听闻读书人爱惜墨宝,不轻易传出去的,他尚不知深浅,还是算了吧。 “你看你看,有钱又不挣了,你们这些人,嘴上说着‘大德不逾矩,小德出入可也’,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秦真见他犹豫,摇摇头,拿起手边的水果吃起来。 受不了读书人身上的清高劲儿。 姜琬:“……” 哥们儿,你拽的句子,不错啊,可惜用的不太对意思,嗯! 唉,古代限制可真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噢,对了,官宦之家似乎还不能经商,“故食禄之家,食禄而已,不与民争业……”,一旦被发现告发,是要挨抄家的。 所以秦家只能把庄子上出产的东西委托给商人去卖,自己都不敢参与。 挣钱无门啊! 姜琬无声地抱怨了句,有些迷茫。 * “聊什么呢?”顾玠从人堆里挤出来,在他二人身边坐下,有些狼狈。 他方才被姜家三个女孩子给缠住了,才脱出身来。 秦真一见他来,眉毛扬了扬:“哟,顾公子。” “秦公子。”双方早就认识,打了个招呼,无话可说,便坐着吃水果,嗑瓜子。 才安生一会儿,就听见外面喊道: “符舅老爷到了,这会儿在院子里站着说话呢。” 姜琬反应了一下—— 是原主的舅舅符青双来了。 姜琬连忙出来,只见院中站着一个身穿葵花色圆领,金带皂靴的中年男子,正和他爹娘在说话,他是举人出身,做过一任知县,浑身上下温文儒雅,一派书生气。 “舅舅。”他上前行礼道。 符青双看着他点头,道:“嗯,怪不得宗太傅能看上你,这一改邪归正,通身的气派就出来了,明儿长大了,少不得是个风流倜傥的人物。” 姜琬:“……舅舅过奖了。” 听这话的意思,符青双是认识宗东方了。 他们父女进京小半年了,也不知道过的怎样。 符青双笑了:“方才我跟你爹娘都说过了,我这次是来保媒的,你小子,双喜临门啊。” 姜琬脸都白了:“……” 对方是谁,他,他还半点儿没想过这事儿。 “是你老师宗永明家的闺女……”符青双看了妹妹符氏一眼,又俯身看着姜琬,极高兴地道。 这门亲事可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 原来,宗东方被召回京师后,当了太子太傅,专门在宫里教授皇子、世子课业,皇上听说他有个儿子,就又打算把人召入宫中给皇子们当伴读…… 宗东方见隐瞒不下去了,这才对外宣布自己养的是个闺女。 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了了,谁知传出去后,京中想要和他攀亲的人接踵而至,踏破了他家的门槛,也不管宗小茹到没到适婚年龄,非要先订了亲再说。 就连当朝陈皇后也撺掇着皇上要为侄子揽下这门亲事,而宗东方,则最不愿意女儿高攀皇亲国戚。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说女儿已经许配出去了。 而他说的这个人……正是姜琬。 姜琬:“……” 他都快要窒息了。 不是,别的先不说,单就宗东方撒的谎,这不是欺君之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