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相会(1 / 2)玛丽苏斯图亚特首页

1560年11月法兰西王太子弗朗索瓦,自意大利归国在返回巴黎途中,于枫丹白露附近遭到极端新教徒刺杀。

这个消息,让本觉得高枕无忧的玛丽,忽然就陷入了寝食难安。

她几乎忘记那个看似君权至高无上的法兰西其实国君遇刺案层出不穷。

就拿她能记起的、十六世纪末十七世纪初的两桩:瓦卢瓦的末代国王亨利三世、和波旁的开国之君亨利四世均因为宗教冲突殒命于暗杀。

玛丽曾担心命运的顽固她亦翻到过百诗集中某些危言耸听的内容。然而经她插手,1559整整一年,亨利二世都平安度过。玛丽由此以为,瓦卢瓦王室的未来,是能够轻易更改的。

她也曾嘱咐远方的弗朗索瓦,要坚持锻炼,防范疫病。史上的他,是因为长期体弱,才在一次感染中轻易丧命。如今她的丈夫似乎健康有力全不似会早亡的模样。玛丽便逐渐丧失了警惕只专心鼓捣苏格兰那摊子事……

显然是放心得太早了。玛丽暗自懊恼。

另个时空中的弗朗索瓦二世,自公元1559年7月继承意外身故的亨利二世之位于公元1560年11月不幸病亡。

现在她所处的同样是1560年11月。

宛如冥冥天意。

“前一个”弗朗索瓦是在新教徒们或明或暗的诅咒声中,恹恹亡于病床“后一个”弗朗索瓦,则驭马行进间,被一个闯过护卫队封锁的极端新教徒,用火铳给袭击了。

凶手开了三枪。不幸中的万幸,它们全未落在王储身上。然而被击中的坐骑失智发狂,导致他坠落摔伤后,又遭遇践踏事故,被抬着回到了王宫。

玛丽只犹豫片刻,就毅然作出了回法国的决定。

女王一声令下,苏格兰船队迅速扬帆起航了。

因为牵挂着弗朗索瓦的状况,玛丽对于其他事情,简直丧失了兴趣:哥哥朗格维尔公爵来信说约翰诺克斯意欲归乡,她无暇细究,只让他自行处理外交官迈尔维尔从伦敦送回消息,说罗伯特达德利的老婆意外身故,死因可疑,伊丽莎白和塞西尔几乎吵翻,玛丽也放置一旁,任英格兰重臣将此事压了下去。

原本,她是很关注这两处情况的。诺克斯这个加尔文教徒,一直企图离开法国,回苏格兰扩散他的激进主义,玛丽于是长期请兄长监视并阻拦他。而数月来,罗伯特达德利和伊丽莎白关系暧昧、英格兰女王欲嫁有妇之夫的新闻在英格兰哄传,玛丽亦在其中出力不少……

前一桩倒还罢了人曰女王统治下苏格兰今非昔比,初步的宗教改革缓和了矛盾哪怕祸头子诺克斯出场,相对安定的社会也不易被极端分子搅乱。后一桩,玛丽预备良久偏偏在达德利夫人意外摔死、可趁机抹黑伊丽莎白之际,她却心烦意乱,没精力指挥外交官兴风作浪、制造事端、及时去动摇英格兰女王的权威。

这种焦灼不安、思绪散乱的状态,直到玛丽亲眼再见到弗朗索瓦,才有所好转。

女人真是感性的动物啊。苏格兰女王一边内心把自己批判一番,一边急急冲上去,抱住瘦了一大圈的少年。

“弗朗索瓦,弗朗索瓦……”

这种似乎有悖礼仪的行为,得到了周围一致理解。哪能要求每个担惊受怕的妻子,都端着姿态,平心静气和久别重逢、身负伤病的丈夫行礼问安呢。

弗朗索瓦显然也在以同等的热情对待玛丽。他原本是倚着靠椅,现在则微微前倾,吃力的回抱她而突然抑制不住的泪水,甚至滴落在袖袍上。

玛丽温柔的把头埋进他脖颈间,听他哽咽道:

“亲爱的,你回来了。”

玛丽轻轻触碰着弗朗索瓦身上的夹板绑带,又瞥了眼他被毯子覆盖的下半身。她已获悉他的伤情:肋骨大约断了一两根,小腿骨折,头部摔伤且曾有少许记忆缺失玛丽估计是脑震荡……好在,内脏安然无恙而看脸上,那些擦伤挫伤,都已愈合得差不多了。

谢天谢地,他正尽可能平稳的坐在椅子上,还能跟她正常说话。

“弗朗索瓦,我多么害怕……”

玛丽觉得,脑中好像有千言万语。但甫一张口,她就几乎忘词。

她对他的感情,实在太复杂了。

首先是内疚。不管怎么说,弗朗索瓦的罗马之行,和她有着莫大关系。而他对教皇的拜访,也有可能激化了国内新教徒和旧教徒的矛盾。

其次是怜悯。从孩提时代开始,自己都在有意无意利用他。弗朗索瓦所付出的真心,她固然得意满足,照单全收回报他的,却不过是仿若上位者施舍的关怀。

毕竟,现代人骨子里的优越感,使她自矜自负,往往把温和听话的他,视作一个虔诚信徒。尽管她接受、并认可了“妻子”的身份,但她实际付出的,仅是几分尚算真切的友谊在他俩分离两年之后,她更加清楚了这个事实。

哪怕是为了安抚他……眼下,她很想像他一样,表现出那般浓浓的爱意。然而,她很怀疑,即使自己再怎么努力演绎,也无法做到真实可信。

在苏格兰享受了两年唯我独尊、自由放松的日子,玛丽已不习惯于掩饰自我。在法兰西度过的十年里,她固然处心积虑,却也不曾觉得,需要太压抑自己,去维持多么虚假的外在直到她结婚,才彻底用上欺瞒手段而后没多久,她便回了苏格兰。

偏偏,现在,她的真情实感,和她想要表现出来的,差距在进一步扩大。

和弗朗索瓦的相处,仿佛时刻在加重她的心理负担。

因为需要静养,少有运动的病患往往感觉敏锐、心灵脆弱。弗朗索瓦亦不例外。他察觉妻子的情绪,有些古怪纠结。不过,出于一直以来对她的信任,他暂时只往好的方面去想

她一定是受惊过度,也许正需要他的安慰。

而弗朗索瓦也这么做了。他收敛了泪水,温言道:“别担心,我亲爱的玛丽。我主是多么仁慈,我又是多么幸运。危急的时刻已经过去,我一定会尽快恢复健康……”

一瞬间,玛丽觉得聪明才智又回到了身上。她回忆着往事,侧过头,凝视他的双眸。

慢慢调动情绪,她自觉眼眶发热,鼻子好像也跟着酸了起来。

“幸好,幸好……你一定会恢复很快,我的陛下。”

突然换成“敬称”,是因为玛丽意识到,此时提醒他的另一重身份,更有利于强调她和他不能分离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