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9年年初波旁家族二号人物、孔代亲王满怀凌云壮志,前往了法国宫廷所在的卢浮宫。他的盟友科利尼给他寄信称,尼德兰的起义军处境唯艰积极帮助他们对国内的新教势力必是一大鼓舞然而国王颇不乐意。所以,科利尼盼望他作为重要宗亲,在此事上发挥推动作用。
他并非唯一离开老窝、赶来巴黎的胡格诺派急先锋。他的嫂子、纳瓦拉女王让娜主动要求与他同行。让娜对尼德兰起义兴趣不大她主要是来看儿子的。当然她素来和孔代亲王站在同一阵线她表示合适时定会声援一二。
然而等孔代等抵达时受到了极为冷淡的待遇。洛林红衣主教很傲慢的招呼他说国王和几位公爵外出打猎去了。再晚一些时候又传来国王和兄弟们奉母亲在枫丹白露宫住下的消息。孔代亲王憋着一肚子气,在吉斯家族的白眼中等了两天,才见到了弗朗索瓦。
二十五岁的国王,已不复年少清瘦。虽不如他父亲那样有威仪,但目光闪过,竟有几分锐利。孔代亲王眼见他和嬉皮笑脸的安茹公爵及阿朗松公爵谈天说地,撂着自己,觉得怒气快要藏不住了。
可没等他质问君主的冷遇,弗朗索瓦就先斥责他起来:“我听闻你已经彻底背叛了罗马教廷坚决不再悔改,且还打算前去助阵国外的新教势力对抗他们的天主教国君?”
“从前吉斯公爵遇刺时胡格诺派就时常围绕在你身边。如今你是否觉得时机成熟,要公开成为法国新教第一领袖?!”
“或许你认为,法兰西的君主软弱糊涂,年轻可欺……即使曾被新教徒刺杀,也不敢对所谓的异端提出审判要求?”
“然而,幼狮终归会长大,会学习如何管理自己的领土。我已发誓,绝不再姑息那些祸国殃民的叛逆!”
“路易德波旁,现在,我以国王之名命令你,立即抛弃你那离经叛道的信仰,尽快回归天主教正途上来。否则,波旁宗亲中,又将损失一位重要的亲王了。”
弗朗索瓦的威胁,气势滔滔,铮铮作响。孔代亲王居然愣住了。他口中不由自主辩解起来,却是含混欠清,语无伦次。唉,孔代真没想到,短短一年余,那个文弱的“青年”便能长成为这般模样。而且,大概是吉斯家族所教唆的,内廷里突然冒出不少全副武装的侍卫为首的,便是是杀气腾腾的吉斯公爵亨利。
当然,还没到剑拔弩张的时候即使孔代亲王的近侍见状也按住了剑柄。弗朗索瓦在一番雷霆之词过后,脸色反而缓和下来。“好吧,我相信,亲王会认真考虑我的命令。所以,请您带着您的侍卫们,回房间去休息吧。”
“他常年思想堕落,与异端为伍,还曾诋毁王后……这样可恶的家伙,还为什么不干脆直接把他抓起来呢,陛下?”孔代亲王头也不回的离开后,吉斯公爵半是请教,半是提议道。
弗朗索瓦摇摇头。“他毕竟是尊贵的宗亲,是波旁家族的重要一分子。我希望,他能及时回头,认清正道这样,更能维护国家的稳定和宫廷的团结。”
其实是,他需要更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宁愿孔代继续固执己见,坚守加尔文主义。这样,信仰的冲突,将成为君臣之间矛盾的最好借口而国王之后的所作作为,都可以盖上宗教热情的遮羞布。
而被赶回房间反省的孔代,对眼前的卢浮宫充满愤懑。“这个宗教狂热者的巢穴!上帝啊,我简直不敢相信,国王竟变得如此独断专行,傲慢刻薄……”
这时,他的亲嫂子来探望他了。纳瓦拉女王由凯瑟琳王太后所接待,听了满耳朵对罗马该如何虔诚、要教导旺多姆公爵忠于旧教云云累积了一肚子火。让娜还不被允许跟儿子长时间独处,于是更为愤怒。她走来走去,含恨道:“即使他们以性命要挟,我也不去做弥撒。我宁可马上、将我的儿子、甚至国家、都丢入河里海里,也不会屈服!”
孔代亲王和纳瓦拉女王气呼呼商量对策的时候,弗朗索瓦亦回到了自己寝殿。他让首席侍从雷斯伯爵给王太后报个信,又唤人去请洛林红衣主教。然后,他靠着躺椅,长吁了口气。
早该这么做了。
说起来,法兰西国王固然收税筹资比英格兰君主要容易,但对付国内贵族时,比起他/她就软弱太多只看伊丽莎白女王,威胁她地位、或者对她“不敬”的贵族,格雷家的、伦诺克斯家的,轻轻松松就关进伦敦塔,放不放都由自己做主,痛快极了。
呵,曾经的英格兰国舅,海军大臣托马斯西蒙,是怎么被兄长萨默塞特公爵找到理由处死的?弗朗索瓦回忆和玛丽一道读过的那些厚重史书,嘴角挂起讥讽的笑。这并不复杂,即使孔代亲王近期举措近乎无懈可击他也还可以利用年轻气盛的旺多姆公爵,来制造破绽。
洛林红衣主教大约会喜欢这个主意。蒙莫朗西称他“充满野心,厚颜无耻”母亲也认为,他熟读她老乡马基雅维利的作品,“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所以,到时候,没准,自己还可以把责任都推首相头上,继续当个清清白白的国王。
看来他也开始变得精于算计了。弗朗索瓦在心里自嘲。
果不其然,洛林红衣主教一过来,就义愤填膺,大篇幅指控波旁宗亲的种种不是:“……他就是异端,就是祸害,对天主毫无虔诚,对君王毫不客气……您好言相劝,反而被认为是软弱和忌惮……他们一再试探国王的底线,不,他们是一再践踏您的底线!”
“所以,”弗朗索瓦点了点头。“如此不敬天主、不忠王室之人,该想个法子解决掉了。”
“因孔代亲王携带武器、擅闯国王房间,并言语胁迫、挑衅天主教之权威故批准逮捕,拟判以极刑。然王室统帅等纷纷求情,暂缓处决,严密监禁,观其悔过与否。”
“纳瓦拉女王公然反叛,脱离教廷,且妄图以异端思想绑架宗亲波旁为避免对旺多姆公爵不良影响,特请离开巴黎,回原籍反思。”
玛丽丢开信纸,戳了戳挨坐在身旁的弗朗索瓦写这些文字的法国国王,在搞定他所讨厌的两位贵族后,就赶紧赶忙来到了英格兰,和他心爱的玛丽会面了。
望着只比信笺晚半个月到来的丈夫,她抿嘴道:“都说是夏尔舅舅的阴谋。我看,单凭洛林红衣主教自己,还没那么大能量。”
“没错,”弗朗索瓦坦然道,“是我的主张。”
没等玛丽细问,他就握住她的皓腕,微微用力。“给你出气,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