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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林一愣 趁着天子发愣的时候,祁律立刻推着天子藏起来,藏到屏风后面去 让天子蹲下 以免他身材太过高大,宋公与夷看到他。

天子十分“委屈” 抱着膝盖蹲在地上,一脸的不欢心 眼睁睁看着祁律去给宋公与夷开门去了。

“吱呀”舍门打开,宋公与夷就在外面,除了宋公与夷之外 身边还跟着两个寺人和仆役。

宋公与夷笑眯眯的说:“深夜打扰祁太傅 当真是对不住。”

因着天子还在自己的舍内 祁律并没有让宋公与夷进内 伸手扶着门框 笑着说:“律见过宋公,不知宋公这个时辰过来 可是有什么要事吩咐?”

宋公与夷好像有些奇怪,祁律为何堵着门口不让自己进去 不过也没有强求 态度十分温和,笑着说:马上便是冯儿的即位大典,这些日子祁太傅为了我宋国奔走劳累 与夷心中实在过意不去,因此特意送一些贽敬过来。

贽敬就是礼物的意思。宋公与夷大晚上过来,原是来送礼的,怪不得如此偷偷摸摸。

宋公与夷从寺人手中接过一个精美的大漆合子 交给祁律,笑着说:“小小贽敬,不成敬意,还请祁太傅笑纳。”

祁律低头一看,好家伙,沉甸甸的,宋公与夷一撒手,祁律的胳膊感觉一坠,力道不里面还哗啦哗啦作响,一听就知道,绝对是财币的声音。

宋公与夷怕祁律不收下,还笑着说:“这些财币不值什么,与夷本想为太傅选购一些食材,只不过与夷是个外行,也不知什么食材好坏,唯恐买坏了,反而不趁太傅的心意,因此干脆兑换了一些财币,劳烦太傅喜欢什么,自行置办一些。”

宋公与夷说的冠冕堂皇,其实就是想要给祁律送钱。

祁律想了想,自己为宋国劳累了这么久,每日都给公子冯理膳,自己的天子男友都吃味儿了,的确应该收点“辛苦费”的,而且祁律的钱都拿去买花椒了,总要有点私房钱备用的。

祁律便笑眯眯,一脸“虚伪”的说:“宋公实在破费了。”

宋公与夷见他收下了财币,也和祁律虚伪的客套,说:“诶?祁太傅说的什么话,咱们都是自己人,您若是这么说,便是看不起我与夷了?”

天子蹲在屏风后面,实在有些无奈,宋公大半夜过来贿赂祁太傅,而祁太傅明目张胆,在自己这个天子眼皮子底下接受贿赂,祁律也真是千古第一人,收钱这么明目张胆的。

祁律收了财币,美滋滋的打算换成食材,给自己的天子男友再补补身子,宋公与夷送了财币之后,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又说:“太傅每日里忙于政事国事,却很少搭理自己的私事儿,因此与夷斗胆,想要再送给太傅一样好顽意儿。”

祁律有些奇怪,不知是什么好顽意儿?这年头的好顽意儿,无非就是美玉、夜明珠、猎犬等等,祁律正准备欣然接受,便听到宋公与夷笑眯眯的说:“太傅请看,与夷身边这个仆役,身强力壮,又十足可心,正适合太傅,不如便请太傅笑纳了罢?”

祁律:“”等等,身强力壮?十分可心?

这是甚么意思?

祁律一愣,便看到宋公与夷引荐的那个仆役,说是仆役,无论是长相和穿着,都不太像仆役,笑得一脸“油腻”讨好,祁律心里头蹦出两个字来嬖宠?

宋公与夷这次进献的嬖宠身材高大,脸面却有一股子妖艳的气质,正对着自己抛媚眼儿。

祁律被电的险些心慌,为何心慌,倒不是真的被电到了,而是天子此时此刻就在屋舍里,屋舍也不是很隔音,宋公与夷大半夜来送嬖宠,也真是没有眼力见儿了。

祁律连忙正义凌然的拒绝,说:“宋公已然破费,这就不必了。”

“要的要的,”宋公与夷还以为祁律在和自己客套,笑着说:“咱们已然都是自己人,祁太傅又何须和与夷客套甚么呢?难不成太傅是嫌弃一个不够?”

够!足够了!祁律心想,我房里还藏着一个呢

祁律头皮发麻,刚想要进一步拒绝宋公与夷,哪知道后背突然一热,有人已经靠了上来,突然从屋舍走出来。

那高大的身躯,胸膛滚烫,体温日常偏高,不用说了,自然是天子姬林无疑!

何止是祁律吃惊,宋公与夷也吃了一惊,他刚刚用财币贿赂祁太傅,又用“美人”贿赂祁太傅,岂不是被天子全都听到了?抓了一个正着?会不会觉得自己结党营私?

宋公与夷瞬间慌了,心里还有一个疑问,这么晚了,天子怎么在太傅的屋舍里?倘或天子传召,也是太傅往天子的寝殿此时,这

姬林堂而皇之的走出来,脸上挂着不怎么亲和的微笑,说:“宋公原来也在?”怪不得寡人听到外面有声音呢。怎么,宋公也是来与太傅商讨即位大典的细节的?

祁律听着天子的话,心里暗暗捏把汗,不为别的,天子这是在暗示宋公自己是来商讨政事的。

宋公与夷果然被天子带偏了,还以为天子真的是来商讨正事的,不过还是觉得隐约有些不太对劲。

天子完全没有心虚的模样,仿佛是见过大世面的老油条,微微一笑,又说:“宋公,你身边这仆役好生特别,是什么人呢?”

宋公与夷哪里敢说是孝敬给祁太傅的嬖宠,赶紧说:“没、没什么,回天子,此子就是一个仆役。”

天子点点头,说:“既然如此,宋公早些回去安歇罢,寡人还要与太傅再商量一阵。”

姬林说话的时候,把“商量”二字轻轻咬重了一些,还瞥眼去看祁律,祁律一瞬间有些心虚,怀里抱着财币的大漆合子,心里想着,太傅也委屈啊,不知怎么自己的风评如此不堪,谁都上赶着给自己送美人儿。

天子都送客了,宋公哪里敢久留,便说:“是,还请天子保重圣体,也早些歇息。”

宋公与夷赶紧离开,带着嬖宠又回去了,刚一离开,祁律便听到耳根后面传来“呵”的一声轻笑,紧跟着祁律还没转过身去,就被天子一把从背后抱起来,直接捞回了屋舍里,“嘭!”狠狠一关门。

祁律怀里好抱着财币的合子,就被天子压在席子上,对上了一双危险的眼目。

天子微微一笑,说:“太傅又开始勾三搭四,还在寡人的眼皮子底下,嗯?”

又?祁律心中十分冤枉,说:“天子明鉴,律方才是拒绝了的。”

天子却说:“寡人不管。”

祁律:“”仗着自己颜值高,天子竟然耍赖?

天子眯了眯眼睛,说:“太傅沾花惹草的事情,寡人先不追求,今日寡人还有要事与太傅言明。”

方才差点被宋公与夷打岔过去,祁律不知是甚么事情,天子如此严肃,便点点头,说:“天子请讲。”

姬林还压制着祁律,十分严肃的说:“太傅听好,寡人的身子好得很,无须进补。”

祁律一愣,迷茫的眨了眨眼睛,随即目光缓缓的向天子下身飘过去,那眼神略微有些质疑。

天子被祁律质疑的目光闹得火气很大,当真很想立刻将祁律就地正法,但如今天色已经不早,马上便要逼近子时了,倘或再不走,天子很可能当场“昏厥”,引发骚动。

姬林重申说:“太傅听到没有,寡人无病无疾,身子好的很,无需吃什么乱七八糟的补品。”

眼看着时间不够了,姬林重申了一遍,在祁律微微质疑的目光下,离开了屋舍,回自己的寝殿去了。

祁律抱着沉甸甸的财币合子,望着天子离开的背影,眼神还是有些质疑,啧舌低声感叹说:“倘或那方面不行,是个男人都不愿意承认,更别说天子了”

“阿嚏!”天子匆匆回到寝宫,没来由打一个喷嚏,只觉得天气越来越凉,完全不知是祁律在背后叨念自己。

宋国新国君的即位大典很快举行,宋公与夷退位,堂弟公子冯上位,这可是轰动诸侯的大事件,又有天子姬林见证主持,那更是传的风风火火。

今日便是即位大典的日子。

祁律起身的时候还有些小激动,因着筹谋了这么久,郜国公子终于要开始他的表演了,今日可是看好戏的日子,祁律能不激动么?

獳羊肩给祁律束发的时候便发现了,太傅今日心情特别好。

即位大典如约举行,宋公与夷站在高大的祭台之上,开始了场面话,说:“今与夷不幸身患腿疾,无法为我宋国领导表率,与夷之弟,乃我宋国血脉之正统,先公之子,天资聪颖,少有建树,而如今公子冯更是协助天子,打破淮夷,令我宋国威名远播。今日与夷退位让贤,将传位与冯,还请我宋国大夫齐心合力,共同辅佐新君,壮兴我宋,忠心天子,尊王正道!”

别看宋公与夷身材纤细高挑,又瘸了腿,但是他说话之时颇为威严,一点子也不胆怯,言辞铿锵有力,听得在场众气血激昂。

宋国的卿大夫们立刻山呼起来:“辅佐新君,壮兴我宋,忠心天子,尊王正道!”

宋公与夷眯了眯眼睛,将头上象征公侯的冕旒摘下来,他摘下冕旒,整个人则更显得俊美而娟秀,少了一股子凌厉之感,反而更加柔和。

宋公与夷一展宽大的袖袍,朗声说:“请新君!”

“请新君”

“请新君”

寺人们一声声传话下去,公子冯一身黑色的国君长袍,头戴冕旒,垂下九条象征着公侯的玉坠,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祭台,准备祭拜天地。

为了让郜国公子信以为真,祁律还专门安排了两个寺人,一个扶着公子冯走上祭台,另外一个给公子冯整理宽大的朝袍,如此一来,在郜国公子眼中看起来,公子冯就更像是个瞎子了,连登上台矶都要有人搀扶。

就在公子冯一步步“艰难”的走上祭台台矶之时,突听“且慢!”一声大喊。

众人立刻喧哗起来,新君即位这种事情,都是讲究时辰的,有专门的官员夜观星象,拟定良辰吉时,如果误了时辰,恐怕会招至祸患。

而如今竟然有人在大典上喊“且慢”,这简直便是大逆不道之事,实在令人咋舌。

刚才那大喊一声且慢之人,不是郜国公子还能是谁?

郜国公子昂首挺胸,大步招摇的从队里中走出来,郜国身为宋国的附属国,一直依附着宋国,年年朝拜,年年进贡,因此今日公子冯即位成为新君,郜国也在臣子的队列之中。

郜国公子大摇大摆的走出来,站在众目睽睽之下,那气焰简直不可一世,昂着下巴,一副笃定的模样,恨不能脸上写着三个大字砸场子!

祁律笑眯眯站在天子身后旁观,终是要来了,祁律的笑容瞬间扩大,因着他看到郜国公子大喊“且慢”的场景,突然觉得这场面有些眼熟,怎么那么像早些年的狗血剧中,教堂结婚最经典的一幕,当牧师问你愿意么,这时候全剧的便会来临,定然会有人站出来大喊我不同意!

郜国公子瞬间变成了全场的焦点,看他的模样,似乎还挺享受自己变成焦点的感觉。

“郜公子!你这是甚么意思?!”

立刻有宋国的卿大夫呵斥郜国公子,说:“郜公子扰乱祭典,倘或没有十万火急的要事,你这可是死罪!”

“是啊是啊,郜国如此这般不成体统?”

公子冯站在祭台之上,他的眼睛已经复命了,从他这个角度去看郜国公子,仿佛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不,是卑微的蝼蚁,如此的渺不自量力。

郜国公子根本不知自己已经踏入了祁律精心准备的圈套之中,还一个劲儿的往里钻,冷冷一笑,傲慢的说:“十万火急?我不知道,站在祭台之上的宋公子,根本不配继承宋国的国君之位,这种事情算不算十万火急?”

“放肆!”

“不得无礼!”

“郜公子,你这是要造反么?!身为我宋国的附属,你却对新君口出狂言?!”

郜国公子已然毫无惧怕的神色,抬起手来,一展袖袍,手指指着站在祭台之上的公子冯,大声说:“公子冯他根本就是一个瞎子!宋公患有腿疾,不能领导宋国,那么公子冯一个彻头彻尾的瞎子,他的眼睛根本不能视物,我倒要斗胆问一句,这样的人怎么配成为宋国的新君?!”

“什么?我新君眼盲?这怎么可能?”

“郜公子你休要口出狂言!”

“简直妖言惑众!”

众人立刻喧哗起来,交头接耳之声,呵斥谩骂之声,斥责郜国公子之声比比皆是,一时间即位大殿变成了菜市场。

祁律则装作万分惊讶的模样,对郜国公子说:“郜公子,你如此开口指证宋国血脉,这是何种居心?”

郜国公子日前亲自去试探公子冯的时候,被祁律泼了一身热茶,因此郜国公子是知道的,祁律十分清楚公子冯的眼睛有眼疾,他确定祁律和公子冯是一伙儿的。

于是郜国公子立刻又手指祁律,说:“祁太傅,你不要在这里装傻充愣了,你伙同公子冯,掩盖公子冯眼盲的事实,不只是愚弄宋国,更想愚弄天子,只手遮天!天子,还请天子明鉴啊,天子一定要彻查此事!”

姬林眯了眯眼睛,郜国公子态度嚣张,不只是指着公子冯,还用手指着祁律,姬林心中十分不快,眼眸藏着一抹狠戾,但是郜国公子却会错了意,还以为天子相信了自己的话。

祁律“很着急”的说:“天子明鉴,律对天子忠心耿耿,怎么会伙同宋公子欺骗天子呢?”

郜国公子说:“天子!公子冯的眼眸有没有问题,一试便知!”

姬林配合的看向祭台上的公子冯,公子冯一身黑色的朝袍,高大威严,唇角压得很低,看似很不欢心,又开始了他的演技,冷冷的说:“郜国公子妖言惑众,小小一个郜国,不过是我宋国的附属,打扰祭祀,不敬神明,藐视我宋国威严,孤为何要听你的指使?”

他这么一说,郜国公子底气更足了,说:“天子,公子冯分明便是心虚了!他眼睛不能视物,根本不配做宋国的国君,请天子试一试公子冯,一切便迎刃而解了,我郜国忠心耿耿于天子,只是不希望天子被歹人愚弄啊。”

公子冯立刻拱手说:“天子,万勿信了郜国的诡计,郜国野心勃勃,妄图打扰冯的即位典礼,人神愤毒,天地不容。”

郜国公子高声说:“倘或宋公子你的眼目正常,为何不敢一试?!只要一试,是不是我郜国的诡计,岂不是一目了然,为何宋公子要三番四次推三阻四!?”

郜国公子确信自己有十足的把握,因此咄咄逼人的厉害,一定要让公子冯在众人面前证明自己的眼目是不是盲的。

公子冯冷冷一笑,脸上尽是嘲讽,因着祭台高大,所以台下的人基本看不清楚公子冯的眼神,如果郜国公子此时此刻看清楚了公子冯的眼神,那么他保证不会如此咄咄逼人。

因为

公子冯的目光十足凌厉寒冷,一点子也不像是个盲人的眼神。

公子冯冷笑一声,说:“不敢?孤以为,不敢的是你郜公子,郜公子咄咄逼人,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于孤,孤如今刚刚即位,若是受得郜国大辱,以后如何治国?如何尊王?”

郜国公子见公子冯三次推拒,认定了公子冯是找借口,便对姬林拱手说:“天子,今日我郜国冒此风险,便是为了我大周的天下啊,我郜国实在不忍心看到天子被奸人愚弄,还请天子试一试公子冯的眼目,一试便知!”

祁律幽幽一笑,说:“郜国公子与宋国公子各执一词,如今天子与各位卿大夫都在场,那不如证明一番,但这证明,也需要一个彩头,不是么?”

“哦?”姬林似乎来了兴趣,说:“以太傅之见,需要甚么彩头?”

祁律笑着说:“今日郜公子指证宋国新君眼盲,不配继承宋国国君之位,律以为,倘或是郜公子说谎,那便是寻衅挑衅,无端挑起战火的行为,又在天子面前,其心可诛。但倘或宋公子当真眼盲,那便是欺瞒天子,欺瞒天下的大错,其心可诛。不如请天子与卿大夫们见证,说谎的一方,当场自决,倒也显得天子宽宥仁心了。”

当场自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