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所的内室,刘小麦正坐在病床上喝糖水。
她的左小腿一直到脚被用白布条裹了起来,里面上了膏药。
刘小麦一低头,看到自己这副惨样,不由悲从中来。
“……”
好痛啊啊啊啊啊!
好想哭啊,对着天空对着大地,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麦啊,把眼泪擦擦。”刘二柱心疼的不得了。
刘小麦反手摸了一把脸颊,震惊,她的眼泪居然真的滑落了,一左一右挂两道在脸上。
“李郎中,你行不行啊,小麦怎么还疼呢?”
李郎中刚进来,就被刘二柱质问。
他对刘二柱的态度可比对坝子大队小队长时好多了,当下拍胸脯保证:“我肯定行,我老李家三代行医!”
“三代都是赤脚郎中。”走进来的张秀红就听不惯李郎中自吹自擂,她坐到刘小麦旁边,给她擦脸,“小麦,你还疼的厉害不厉害,妈偷偷带你去县城看去?”
“脚崴到了,这就是去了县城,县医院的大夫也是开点膏药回来让你自己贴。”李郎中苦口婆心,“小麦可是英子侄女,我还能害小麦瘸了腿?”
“不要总是英子英子的,我妹子还跟你没关系呢!”张秀红一脸的傲娇。
刘小麦:“……”
可怜的李郎中啊。
李郎中正在追求刘小麦的小姨娘张秀英同志,追求道路颇为坎坷,张秀红这个大姨子装了多少回病,李郎中就历了多少回劫。
这一次张秀红倒是没闹幺蛾子,因为她大女儿刘小麦开始了,硬是把脚崴了上升到了“早做打算”的高度。
“妈走了吗?”刘二柱问。
“公安同志要调解,她可是老刘家的这个。”张秀红竖了一下大拇指,拿腔拿调,“她怎么能不去呢。她跑得飞快,都来不及进来看小麦一眼。”
“妈不喜欢我们二房。”刘二柱开始外扬家丑,也不把李郎中当外人,拍着他肩膀劝勉,“我不争气,连累的媳妇孩子也不得妈喜欢。你可不能像我一样啊,男人骨头就不能软。”
一言难尽的李郎中:“……晓得了。”
刘二柱像个硬汉一样,非常用力地生气:“调解……就不该调解!让她接受改造!”
“怪陶老娘?”张秀红眼神一横,刘二柱不说话了。
张秀红恨恨:“没有了陶老娘,还有陶大娘陶二娘陶三娘。”
“这回是我家小麦自己聪明。”张秀红把刘小麦的刘海刮到她耳朵后面去,“小麦啊,这么大的事,你这么没告诉我和你爸呢。告诉我,我非得把老刘家锅给砸了!”
刘小麦扶额:“……”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张秀红女士会这样。
老刘家统共就一口锅,你给它砸了我们还吃不吃了哦。
刘二柱也说:“这事你奶做过了。我是她养的,她就算能卖了我,也不能卖了你。”他一下子站起来,“你奶现在还想找老陶家要补偿,这事做得不好,我得去拦着她。”
有补偿也该给小麦,妈拿着算什么事。这不是存心叫妈损阴德吗?
孝顺的刘二柱决心替自家老娘拿这笔不义之财。
“站住!”张秀红喊住他,“你急什么?你急什么?”
刘二柱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让她去,就让她要去。你本事有你妈大?你去了就是给咱妈添乱。”
张秀红说着说着,突然对刘老太亲热起来了,口中都称“咱妈”了。
刘二柱瞧着自家媳妇那张脸,打了个哆嗦。
刘小麦也打了个哆嗦,一不小心牵动脚踝,立刻唉唉唤起来。
“小麦啊,你别动,你这个腿脚都不能动的。”张秀红着急了,“你的脚要有三天疼一下呢,明天更疼。这可怎么办哟?”
好在有老谋深算的刘老太,她为了多讹陶老娘钱,特意忍着心疼给过刘二柱几张宝贵的粮票,让刘小麦拿着住在卫生所里。
务必营造悲惨形象。
张秀红看穿一切:“她也晓得自个儿缺德。这是怕我砸了她锅,故意找梯子下呢。”
住公社里啊……刘小麦心中一动,正中下怀。
这不是巧了吗,她还想到公社搞小学课本呢。
这一瞬间她不但感觉脚踝没那么痛了,甚至有信心表演个金鸡独立。
“小麦一个人在公社,我是不放心的。”张秀红说道。
张秀红有心翘了工来卫生所伺候姑娘,家里两个小的丢给刘二柱。
然而她偏偏这些天在松梗大队名声大噪,还是难得的好名声。她又喜欢装模作样,什么高帽子都敢往自个儿头上戴。导致现在想翘工都没那么理直气壮。
张秀红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怎么感觉她自己变成了孙猴子,戴上了金箍咒?
可以,但没必要。
她得想办法破了这个局,她张秀红就是个恶人。
她就翘工了怎么着?
刘小麦内心蠢蠢欲动,声音无比虚弱:“爸,我想我四叔了。”
刘四柱同志,老刘家唯一的知识分子,正在公社读他的第四年初中。
刘二柱被提醒了:“也是,四柱就在公社,能照应着小麦。”
“他能干什么,我可指望不上他。”张秀红很是嫌弃。
“其实还有一个人,英子。”李郎中不好意思地笑了,“英子这两天都要来公社置办物件,可以过来照看小麦。”
“这可是春种,英子不下田苦工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