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阴谋(1 / 1)怀玉何罪首页

白路生死后,萧家失了两回窃,没丢什么东西,只是少了些珠宝而已,也不是萧夫人首饰匣子里特别名贵的,好像只是为了遮掩什么般,意思意思地拿走了。除此之外,还丢了白路生手写的那本书,萧宸喧并没有随身带着,只让怀玉收在书房里,故也丢了。    怀玉去信告诉萧宸喧这件事时,萧宸喧在回信中说自己也遭了回贼,只是并没有少什么。怀玉安下心来,知道这事,差不多也可以过去了,剩下的,便是一心一意等着萧宸喧下场。    萧正廷于仕途上,又出现了件膈应的事,说来说去,为的还是走失一案。汪元京那头不肯查案子,萧正廷却埋头苦查,这个中的区别,百姓都看在了眼里,渐渐的,丢人的那几家,也不往衙门去了,全都聚到了萧府来,俨然将萧府做了第二个县衙。    汪元京看在眼里,气在心头上,已经当中甩了好几个脸色给萧正廷看。本来他那样的人,历来最会做笑面虎,记得都是和气生财,如今既是撂下面子了,自然也是忍到了一定的程度。    萧正廷也是气不过,那日,汪元京又出言讥讽道:“我可不比萧大人如此得民心,罢了罢了,这县令的位子少不得要还出来给萧大人呢,或者,让小的命人将这把椅子抬到府上去?”    萧正廷被这冷言冷语一下,又想到这汪元京自来了凤陵后,也未曾做过一件事,成日只与李家和赵家吃吃花酒,游游船,便也火上心头,道:“但凡大人于政事上稍稍费些心思,也不至于这般不得人心。”    这话,如那滚油般,刚刚浇到了火上,汪元京腾得拍案而起:“我怎么不费心思了?萧正廷,你今日给我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萧正廷道:“失踪一案……”    “失踪一案自递上衙门后,我可有懈怠过?着人问话,又四处张榜,哪件事没有尽心做到?倒是你,日日以下犯上,眼里竟然没有我这一身官袍了,我这乌纱帽不戴就是了!”说罢,汪元京果真摘了帽子,掼在地上,拂袖气呼呼地走了。    师爷忙捡起乌纱帽,用袖子擦着,提着脚步追在后头,边道:“老爷,大人有大量,何必与这不知规矩的人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萧正廷站在原地,四周渐渐聚过了那些同僚,都在劝他:“我们都知道萧老爷是一等一的清官好官,也向来看不起我们这等人的污秽行径,又何必委屈自己,要在这儿与我们同流合污呢?不如早早辞官告老,去做乡野老人,也学学陶潜,念几口酸诗,不为五斗米折腰啊。”    萧正廷在那一瞬间,脑子里一直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断了,他抬头看了看明镜高悬的匾额,听到自己用干涩的声音道:“明日我便辞官,你们,都安心吧。”    汪元京气冲冲地回了后院,三个小妾都穿金戴银地迎了出来,往日里,汪元京总要搂着她们调笑一番,今日却没了脾气,一人吼了声后,又怒气冲冲地往自己房里走了。三个小妾面面相觑,见着紧跟过来的师爷,都不肯让,忙拉着他问三道四的,师爷又不好说,只能淌着汗随口编谎解释。    汪元京轰了下人,回了房间,门一关,却被一个身影吓了一大跳。那人坐在他的窗边,脸朝着窗外,大约将他气急败坏的样子都收在了眼里。他手撑着下巴,笑吟吟地转头望着汪元京,从窗上花雕里漏进的阳光将他温润的五官渐渐勾勒了出来,他一身雪白的袍子,银丝挑出暗纹,俊美清贵。    汪元京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下来,他噗通一声跪下,在那一瞬,千万个念头都闪了过去,但面上却不敢露出惊恐,只能磕头请安:“下官拜见右相。”    韦晗道:“唔,汪大人竟认得我?”    韦晗没让他起身,汪元京连动也不敢动,道:“下官曾在丹凤任职,托上天的福,也曾见过右相尊容。”    “哦,我想起来了。”韦晗点了点手指,道,“你还上书弹劾过我。”他温柔的一句话,却吓得汪元京手上一软,整个头都撞到了地上去,却又不敢呼痛,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韦晗无声地嘲讽一笑,他道:“汪大人起来说话吧,本相此次来,是有一事要托汪大人去办。”    汪元京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紧张地结巴道:“我,不是,下官吗?”他心里却在暗自计算着,林家势力虽大,但毕竟只是一家之力,比不得白韦两家联手的能耐,再一事,林作北花了大力气却还不能动韦晗分毫,可见韦家在朝中的势力。若有可能,他绕过了林家与韦家攀上关系,还怕回不到丹凤吗?这一想,脸上的笑意便真了几分,道:“右相有何事的,尽管吩咐下官去做就是了。”    他不过一动眼的功夫,韦晗不用多想,就知道了他心里打的算盘,也懒得理会,只道:“也没什么,只是让你去把萧正廷悄无声息地杀了罢了。”    汪元京第一个念头竟是喜上眉梢,想着萧正廷,你家主子也要弃了你了,我终于不用束手束脚的,去尽情地报你这几日蔑视我之仇了。第二个念头却是疑惑,不过只是杀个无名小卒罢了,也能劳动右相千里迢迢到凤陵来?    韦晗道:“家父身子抱恙,我要回宜其一趟,顺道过一过漳度。此时我的车马都在漳度,我孤身前来,你千万不能惊动旁人。”    “是。”汪元京虽觉得可惜,但也不得不按下宴请韦晗的念头。    韦晗道:“此事我如何吩咐的,你便如何办了,切莫要做的干净,绝不能节外生枝。”    汪元京忙低头应了下来。    一个人影从暗处贴了上来,要扶韦晗起身,韦晗摆摆手,道:“不碍事了。”虽则如此,他起身时,身子仍旧晃了晃,多亏他一早抓着扶手,才未出丑。那人为韦晗披上了斗篷,戴上了兜帽,将他的半张脸遮去,只露出一个光滑的下巴。    韦晗走过汪元京身侧时,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    多亏汪元京先将下人都轰走了,韦晗一路畅行无阻地从后门出去了,当然,即使路上碰巧遇到了谁,他也不必忧虑,身旁跟着的余七也不是白来的。后门处停着辆装饰简朴的马车,余七扶着韦晗上了马车,轿夫便扬起鞭子赶路。    余七担心韦晗的伤势,想为他检查一番,韦晗靠在厢壁,合上双眼,道:“不用了,只是这会儿,出不了血。”    余七低头应了下来,又道:“那汪元京可是林家那派的,公子将事情交给他去做,不怕走漏了风声?”    韦晗摇了摇头,道:“先不说这件事林家本与我们是站在一处的,即使从汪元京私心来看,他也恨不得将萧正廷给剐了,交由他做,他自然会格外地上心,处理得无可挑剔。况且,他也活不久了,余七,我特意从丹凤出来,为的究竟是什么,你不会不知道。”    “是。”余七道,“公子是个重情重义的,特意绕道来祭拜白家那位公子,也是长情。只是,属下看那汪元京明明是林家的手下,却这样肯巴心巴肺地为公子做事,只能说果然不是血亲,为了权财,人人都可背叛,相信不得。”    韦晗轻轻睁开了双眸,道:“王伯和你唠叨过,要劝着我,是不是?”    余七忙道:“属下不敢。”    韦晗轻嗤了声:“你跟了我这么久,怎么如今说话越发谨慎了,答句是竟然难成这样。我托你转告王伯一句,让他千万不要担心,我到底是韦家的孩子,这韦家,我当然是要护的。这不,为了这个肮脏龌龊的家族,我还要千里迢迢来亲自下命令,杀一个好官。”他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车帘外一闪而过的萧府。    “余七,萧正廷的生死我不管,但萧家的两个孩子都得活着,尤其是长子萧宸喧。”他的语调依然柔和婉转,但尾音处,却带着不可违抗的强硬。    余七犹豫了一下,道:“萧家的人,恐怕也都知道白芥子与我们韦家的关系。”    “两个孩子都在外求学,家事也不定清楚,即使清楚了又如何?”韦晗道,“人是汪元京杀的,干我韦家何事?不过两个半大的孩子,知道什么?我收为己用就可以了。尤其是长子萧宸喧,他是堂兄教出来的,我用着会很称心。”    余七还想说,虽说灭了萧氏一家是韦老爷亲自下的命令,但毕竟,下一任的家主是韦晗,韦老爷总有一日要从高位上退了下来。再者,韦晗平日里心思有多缜密,手段有多狠毒,余七也是看在眼里,既然韦晗已经定了主意,杀大留小,他照做就是了。    萧正廷次日便递了辞呈,亲自交给了汪元京。本以为汪元京会黑着脸趁机再侮辱他两声,却不想,汪元京和颜悦色的,却反说起了和软的话来,闹得公堂上的人都反应不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汪元京此人,果真是豁得出脸,放得下身段,昨日要将萧正廷骂的狗血淋头,今日却笑眯眯地拉着萧正廷的手,道:“昨日实在是我糊涂了,为的是师爷写那文书,三番两次得改还写不对样式,我火气一上来,倒把萧大人连累了。昨夜回去,悔得睡不着,思来想去,觉得今日该给萧大人来赔礼道歉呢。”说着果真给萧正廷鞠躬道歉,又把辞呈推了回去,闹得萧正廷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全衙门的人看得目瞪口呆。    汪元京又道:“是我的不是,该给萧大人好好置桌酒席赔礼道歉呢,晚上同样在百花楼,萧大人同我一道坐轿子去吧。”    萧正廷也不是才入官场的新人,自然懂得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见汪元京热情太过,心里越发得冷静了下来,忙道:“这官是一定要辞的,只是因下官年岁大了,身子越发不好了,实在忙不动了。汪大人如此客气,又是给下官赔礼又要置酒的,下官惶恐,这礼万万不能受。”    汪元京也早料到萧正廷不会如此简单地上钩,便低声道了句:“萧大人,我们两的仇是结下了,我也愿意让你走,只是上头有人不肯,特特吩咐了我要将你留在凤陵好好看着,以免在外头一时吃多了酒与旁人说了不该说的话,惹出事端来。否则,我可舍不下这个脸来给你赔礼道歉。话已说得这么明白了,台子也递出去了,萧大人是打算走呢还是留呢?”    萧正廷看了他一眼,猜到是白路生的死留下的祸端,他萧家素日与白路生走的近,白路生也为了凤陵的事站在他那头捎信去了丹凤,这动手的人自然要提防着萧正廷了。他明白,却猜不到那人提防到了哪个地步。    萧正廷点了点头。    汪元京方才满意地笑着松开了萧正廷的手,叫了童宏扬过来,大家都以为他为了晚上酒席的事有事嘱咐他,却不知汪元京吩咐的却是:“今夜务必要保证动手时水池旁无人,万不能叫人看去,知道吗?”    童宏扬指了指鼻子,眼睛里露出了些怯意:“大人是要小的动手吗?小的实在是没这个胆子。”    “怕什么?到时候把他灌成一滩软泥,你动动一根手指头推他,跟推一个泥人似的,又何好怕?”汪元京摩挲着大拇指上翡翠的板纸,道,“童宏扬,这件事做成了,搭上了韦家,这泼天的富贵可是等着我们呢。凤陵再富饶也比不上丹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