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男人回过头。

后脑勺变成侧脸，露出能将脸一分为二高耸鼻梁，而后是一双薄厚适中的双唇，唇角微微上翘。当脸转过四分之三的时候，姚摇终于对上他的眼。

——狭长又深邃，带着一股天然风流，却又透着寡冷。

就是这样一双眸，曾经在她无数个梦中流连过，直到现在，也无法忘记。

认出这双眼的主人，姚摇脑中的弦嘣一声。

蒋执。

居然是蒋执？

他怎么会在这儿？

姚摇懵了。

对方却神态自若地觑着她，没有一丝惊奇与意外，仿佛他们从头到尾都没认识过。

四目相对好几秒。

姚摇慢慢从震惊中回过神。

直至周伟明说了句“怎么不打招呼”，她才垂下眼帘，气若游丝道，“蒋总好……”

蒋执安静地看着她，半响后，回过身。

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男人轻扬下颚，眼底情绪未明，“这才几年不见，就这么生分了？”

-

姚摇打死都没想过，会在这儿遇到蒋执。

六年了，她从未在任何人口中听到他的音信，也从没想过去打听与他有关的过往，为的就是将他的影子彻底从回忆里抹去，可她没想到，他说出现就出现，简直像他妈梦一样。

曾经的天之骄子长成骄矜贵重的模样，她却十年如一日地止步不前。

更心酸的是，两人还在这种情况下碰面。

她是可怜巴巴“求原谅”的，对方却是好茶好水侍奉着的贵客，就连周伟明都对他毕恭毕敬。最讽刺的是，她不光要惨兮兮地给非礼她的色批道歉，还要面对被她甩掉前追求者的冷眼旁观。

想到这些，姚摇无比窒息。

只恨出门前为什么不打断自己的腿。

察觉到两人奇妙的化学反应，周伟明问，“怎么，你们认识？”

蒋执收回落在姚摇身上的目光，漫不经心地回应，“嗯，高中学妹。”

周董脸色一变，眼神莫测地看了姚摇一眼。

姚摇像个摆件儿似的站在那儿，咬着嘴唇，没说话。

蒋执话锋一转，“也不知道我这位学妹，什么地方得罪了你。”

姚摇：“……”

慢慢抬起眸，有些没搞清情况。

周伟明也很意外，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等了好几秒都没等到回答，蒋执姿态闲散地转过头。

男人眼眸里飘着淡淡的光，近乎玩味地审视着姚摇，一时间竟分不出是敌是友。

姚摇下意识地捏紧裙角，无法言喻的羞耻感从脚底板往上升，一直升到太阳穴，升到她想转身逃走。

就这样静了几秒。

蒋执再次开口，“既然周董不想说，那就你来说。”

“……”

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办公室静得连时针走动的声音都能听到。

姚摇惨白着一张脸，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蒋执食指轻敲着桌面，并没有把话收回的意思。搞得周伟明瞬间慌神，“嗨，就是一点小误会——”

小误会？

姚摇秀眉倒蹙。

这几个字像是一根针，刺在她敏感的神经上，一瞬间的暴躁让她几乎忘记眼前重逢的尴尬，压抑许久的情绪像是可乐气泡一样往外涌。

也不知哪里来的底气，姚摇打断他，“周董，我记得您在酒会上可不是这样说的。”

-

十分钟后。

姚摇从办公室里出来，步子微颤。

像是经过一场刺激的精神洗礼，后背全都是汗。程咚上前扶住她，“你脸色看起来怎么这么差？”

姚摇面色泛白，摇头。

却忍不住朝紧闭的办公室看去。

片刻后，她收回目光，“走吧。”

……

刚从电梯出来，程咚就开始问东问西，比如她有没有认真道歉，周董什么态度。

听得姚摇止不住的烦躁。

倒不是不想说。

而是她不知道怎么说。

憋了半天，她敷衍道，“碰到个熟人，还挺厉害的，应该会帮我说句好话。”

可说完，她又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自信，毕竟那个人也没说过一句要帮她。

程咚却由阴转晴，“真的啊？！那太好了！”

姚摇扯了扯嘴角。

心想你可不知道我说了什么“大逆不道。”

万一她会错意，蒋执不打算帮她，而是趁机往死里整她，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当初她那么狠心，换谁都会记恨，更别说他那么矜贵的天之骄子。

姚摇垮着脸，脑中莫名浮现出男人的那张脸。

倨傲，英俊，又莫测。

比六年前还要迷人，但内心也像封锁了一般，令她琢磨不透。

程咚跟着问，“什么熟人啊，这么厉害？”

姚摇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一个声音叫住她，“姚小姐。”

二人停下脚步，身穿灰色西装的男人追上来，他的手里拎着一件墨蓝色的西装。男人将衣服递过来，意有所指，“蒋总让您披上这个再走。”

蒋执？

姚摇怔住。

程咚也跟着瞪大眼，“蒋总？”

就是那个周董的贵客？昊天集团的掌权人？他怎么跟姚摇扯在一块？？

思索间，她瞥了眼姚摇的裙子。

果不其然，红了一片。

程咚“呀”一声，立马接过西装道谢，一边罩在姚摇身上。

偌大的外套刚好垂到大腿，完美遮住那块红色血迹。直到男人离开，姚摇才回过神，原来自己来了例假，怪不得刚刚小腹不大舒服，人也昏昏沉沉没力气。

而这些，蒋执竟然注意到了。

双颊升起一股燥意，姚摇下意识捏紧拳头，脑中蓦地响起一个少年的嗓音，青涩低沉，带着慵懒的笑意——

“不是说了吗。”

“不管你去哪儿，我都罩着你。”

“只罩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