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旻拥她在怀。
等了十余年,终于等到她愿意主动言明身份。好比撬动了她封闭的心门一角,终有一日,他会将这扇心门彻彻底底打开。
他道:“只要你愿意说,我都信。”
面前的怀抱宽大,花姣姣才发觉他早已不是最初所见的病弱少年。一晃十年,他已然长大。
而他身上的温度竟有那么一刹那与记忆里的温度贴合,恍如师父正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她时常警醒自己,脆弱是最无用的情绪,应当摒弃。可此时,他怀中的一丝温暖就能轻易融穿她心脏外包覆的冰层,触碰到那寸不堪的敏感和脆弱。
她有些动摇了,她想在陆长旻的怀中彻底放松下来,不舍这个怀抱。
可这个念头不过在脑中闪过一瞬,就被她扎扎实实地摁入地底,不见天日。
花姣姣推开陆长旻,抬头已是一脸冷漠。“你猜对了,我找你修魔,根本不是为了继承功法这种毫无益处的理由,复仇才是我唯一的目的。”
“我忍辱苟活,天天盼着复仇之日。我无数次立誓,终有一天要亲手斩杀背叛过我的人,取出他们的魔元,剜出他们的心脏!碎成尘埃,焚烬肉身,绝不允许半点复活的机会!”
花姣姣心中积压的不甘犹如漫堤的江水,一股脑地宣泄而出。而她竟有几分释怀。
修炼可以强健体质、延长寿命,只有如此理由才能让凡人欣然接受。可若是成为帮她复仇的工具,当然避之唯恐不及。这世上怎会有人心甘情愿地为他人冒险送命,更遑论帮一个大魔头。
所以她一开始就骗了陆长旻,只说诚心找人继承功法,又可助他治愈肺疾。
陆长旻最初仅仅被她视作一颗可以为助她夺回王位而牺牲的棋子。经历过被自己最亲近的人背叛,她更不需要对陆长旻心存一丝半毫的感情。
她还曾计划,等陆长旻修炼出魔元后,就对他设下噬心咒,以防他知道她的身份和目的后反悔逃跑。
却不想,十年后,竟会因为一颗棋子而心软,做出对自己并不利的决定——放弃陆长旻,让他远离是非危险。
据金狐讲述,蓝莲岛的外围有十里之宽的迷雾阵法,一不小心就会葬身海中,普通人万难登岛。要想打听到鳞翅的消息,不会那么顺利。
陆长旻只不过修魔十年,即便功力日益见长,可是魔元未成,他也仅仅是个功力强一些的凡人。
预计前往蓝莲岛会有不可估测的凶险,她本打算暂将陆长旻留在家,再带着扉华和金狐去岛上寻寻风声。倘若能找到鳞翅最好,若是打听不到,再回来从长计议。
但徐丽华的离世彻底改变了她的决定。
徐丽华临死之前含泪将陆长旻嘱托给她,与她倾谈整宿。纵观这十年,陆家待她如亲人,她既应诺了徐丽华的遗言,岂能言而无信。
一旦顾虑陆长旻的安危,就意味这十年所做皆是徒劳。而她要再找到一位三阳聚顶的好根骨,难似大海捞针。
她每次心软都不会有好结果,这次亦然。
花姣姣自嘲地哼了一声,端着药碟走向窗台下的桌椅,道:“趁着还没被我设下噬心咒,最好远离我,如此才能保命。”
陆长旻随她走过去,坐了下来,将受伤的手放在桌上。
夜深人静,一个仔仔细细地埋头抹药,一个面无表情地盯着正给自己抹药的人。
花姣姣没听见他一丁半点的痛呼声,就连药膏碰到伤口时,他的手掌都没抽动一下。
她拿起纱布帮他缠上,半打趣地问道:“你这肉是长在别人身上吗,一点不疼?”
“不及心痛万分之一。”他回道。
花姣姣以为他是因为她隐瞒了复仇的目的而难过,笑道:“自从修魔后,你肺疾好了,身子骨也强壮许多。而我不仅达成了你父母的心愿,还帮你解决了秋盈这个祸害。反观我,失去一位复仇的帮手,一切或许得重头再来,怎么看都是我吃亏吧?”
“你也可以不用失去我。”陆长旻说得认真:“或许我会是一个非常有用的帮手。”
花姣姣却佯装没听见,起身将擦干净的药碟拿回柜子,叮嘱道:“以后你每隔两日□□茵帮你换一次药,伤口不要沾水,若要擦身子,就□□茵帮帮你。”
陆长旻走过去挡住她的路,低头看着她:“别的女子为我换药擦身,你不生气?”
花姣姣不以为然:“春茵又不是别的女子,她本就是你的丫鬟。何况她做事细心,我才放心。”
“......”陆长旻觉得自己是否有些盲目自信,他根本从头到尾都没撬动过她的心门,一丝缝隙也没撬开。
正往门口走去的花姣姣突然停下脚步,一个转身,道:“既然说到其他女子......等我离开,假如你以后遇到中意的女子,直接娶进门就是,无需顾虑我们的婚约......”
花姣姣话未说完,陆长旻夹着酒味的气息倏然扑来。他步伐飞快,她还未来得及避开,下巴就被他抬起,一片柔软落在她唇间。
花姣姣连忙抬手捂住他压下来的唇,使劲推开,结结巴巴羞恼道:“你、你......你亲我做甚!”
虽然只是蜻蜓点水般触碰,可对于从没亲过嘴的花姣姣,堪称惊吓。
陆长旻今晚似乎抱上了瘾,右手揽过她盈腰,左手护住她后脑,将她抵在房柱上。
他咬着牙,颇有些不满:“要我修魔的是你,不要我修魔的也是你。说会一直陪我的是你,如今毅然决然要离开的还是你。你做决定从未问过我的想法,十分霸道。而我不过要亲你,就不许我霸道一次?”
“这、这能一样吗!”花姣姣嗔怪着抬手要推开他。
陆长旻突然低头,额头咚地撞在她脑门上。
“啊!你作何撞我脑袋!”花姣姣痛得整张脸皱成了团。这人什么时候偷偷练了铁头功,脑门都要被他撞开花。
陆长旻尴尬地皱了皱眉,他只是想轻抵她额头表现得亲昵些,只是没把握好力道......
陆长旻松开她手腕,抬手轻揉她额头。
花姣姣本欲抬掌推他,又想起他伤了手,只怕推搡又伤他,便靠在柱子上,闭眼由他揉着。
短暂沉默后,陆长旻先开口:“你将身份和目的与我说明,却不问我是否要随你继续修炼,执意要离开。是担心我往后修炼不济,复仇之时反而拖累你?”
花姣姣道:“若要杀回魔界,帮手当然越多越好,怎会嫌少?但你我非亲非故,又岂会心甘情愿继续随我修炼,甚至舍命帮我复仇。何况我答应过你母亲,守你一生安宁。问与不问并无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