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启低垂着的眼眸,眼内的许多情绪都被他敛下或掩盖,便是此时正盯着他在质问的沈敏翡都没能察觉他眼底的神情闪过。
“这是为什么?”沈敏翡质问道,她此时是真的在为自己的无知懵懂懊恼,怪不得此前国公夫人在去了一次后就请了另一位太医,原来是因为疑心和不信任。
“我且问你,你究竟为何,为何要害宁知?”
孙启还是那个从一开始就没什么表情或神情变化的人,对于沈敏翡的这番质问,他也只是平淡地反问了一句:“公主为何,非要说小医害郡主?”
孙启将视线落在那些物品上,“虽然小医此前确实有送东西给郡主做摆设一用,但也就只是普通之物,仅做观赏罢了……更何况公主所拿来的东西内,并不都是小医的。”
“你……”沈敏翡神情在此刻突然有些无助,眨眼的次数也比平时的多了一些,眼泪也在眼眶中打着转,但还是没流出来。
平复了一下心绪后,沈敏翡梗着嗓音道:“我听到了,听到了你与德妃娘娘之间的一些事情,其中便有你说的……你借了我的手,是你让我间接害了宁知……”
沈敏翡哽咽地说着,孙启则是一脸平静,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但在旁人看来,他这般显得过于冷漠了些。
“孙太医,你是不愿意承认你曾做过的这些坏事,是么?”
“……小医虽不明白公主为何要与我说这些,不过有些确实不是单凭公主的一面之词就能让小医承认这些莫须有的罪名的。”孙启将打开的药箱重新合起,然后就拎着药箱站了起来,朝沈敏翡行了一礼。
“公主既然并未生病,那小医便退下了,也还请公主日后莫要开这种玩笑,之后若公主身有不适,还劳烦去请别的太医来替公主脉诊,小医而今常侍奉的是德妃娘娘,若是再与公主又过多来往,只怕是于公主多有不便。”
孙启说完这番话,就没给沈敏翡回神之机,便直接离开了大殿。
候在门口提防着周围人突然靠近的甘安见着孙启离开,当下是皱眉就要往那边走过去的。
但孙启的步伐很是匆匆,甘安只是跟了一小段距离便没有再跟上去了。
“公主,孙太医这是……公主,你怎么哭了?”甘安一边往大殿内走一边说着,转眼就见到沈敏翡哭着跪坐在地上,模样虽不至于撕心裂肺,但也是看着都很难受。
“公主,地上凉,你先起来……”甘安连忙要将沈敏翡搀扶起来,可试了好几回,都因为她不愿意起来而罢休,甘安也就只好出言劝几句。
“公主,最近事多繁杂,事态不稳,公主可别因为一些小事就慌了神呐,还有许多事都需要公主坚强起来去处理承担呢,您要是这时都气馁了,那那些想要趁乱摸鱼之人就更为嚣张了……公主,您不是一直想要证明自己的吗?娘娘都还等着公主变得稳重成熟,将来不被人欺负,嫁得一位贤良之人呐……”
甘安的这一番言语,沈敏翡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眼泪也勉强止住了。
沈敏翡随意用衣袖擦拭了脸,还吸了吸鼻子,“是啊,这背后定是还有什么还有什么未曾发现的阴谋诡计,我既然偶然知晓了,就不能让这些阴谋得逞!”
经过多方的请求,才终于换取了一次得以去见一面的通融。
天牢内,沈柚默步履匆匆地来到了关押白郅的牢房前,虽然不能进去,但也好歹是让她见着了人。
在这牢内,虽然环境不算特别差,也没有受过刑,但白郅还是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整个人的精神气并不算好,眼底也还有一层淡淡的乌青,像是在夜里没睡好的缘故,乃至于平日的一日三餐也都不一定准时用了。
虽然白郅的模样看着很惨,但他那双眼睛还是有着熠熠的光,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并没有那么颓丧。
“夫人,你怎么来了,官家不是说不让我这种罪臣见任何人么?”在看到沈柚默的那一刹那,白郅还是有些惊愕的。
不过看着沈柚默那双发红又饱含泪水的眼睛,白郅还是让人觉得没好气地笑了一下。
刚笑了片刻,白郅忽而间就突然正色起来,单手撑着墙缓缓站了起来,然后一步步往沈柚默那边走去,神情多少有些严肃,“夫人还是快回去吧,天牢不比别的的地方,多少有些寒凉,夫人在这里待久了可不好。”
沈柚默摇了摇头,双手扒着牢房的柱子不愿撒开,就怕自己一撒手,就有人直接把她拉走了。
“你还好吧,可有受伤?”沈柚默不等白郅说下一句,就直接抢了他的话,问了一句。可刚说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她觉得自己的这个问题着实过于傻了。
这都这样了,就算没受伤,也好不到哪里去。
白郅倒是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夫君还好,未曾受伤,夫人平日还是要多多照顾好自己,别又病了。”
可虽然觉得好笑,但是同时又一股心酸攀上心头,让人觉得苦涩连连。
原本来看望之前,沈柚默是想备一些保暖的衣裳过来,还想准备一些吃食,可是临行前,被告知不能拿东西,只能空手而来,还不能近距离与犯人见面,只能在牢房外看一眼,就连手都不能牵,就生怕外边的人给带进什么能让犯人逃跑或自缢的东西。
以至于沈柚默见到白郅变成这样,就算是心疼不已也都只能干看着。
“官人,一定还有别的东西没有被发现,目前寻到的都不是真的,一定是有人要故意害你的,我会去求求官家……”
白郅摇了摇头,下意识想伸手去碰沈柚默的手,但还没抬起来他就放弃了,只是隔了一小段距离,看着面前的人道:“夫人,还是莫要做这些无用之功了。若有人要刻意陷害我,那定然是做的天衣无缝,让人查不出一丝能够平反的证据,因而这个办法,可谓是毫无希望的,能够被官家留下一条命,已经是实属万幸了,不敢再求别的。”
白郅说着,低头从怀里拿出了一封前几日就已经在护卫的监视下写完的一封和离书,然后微微颤抖着手递了过去。
沈柚默泪眼婆娑的低头看去,下意识就伸手过去想要接,但是在碰到信封的那一刻,她又重新把手缩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