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可能忘。
清朗的嗓音带着少年独有的沙沙的哑,温柔地盘旋在耳际。身边似乎还残留着草原篝火的余温,鼻尖也萦绕着野物炙烤的肉香,甚至不用转头细看,也能感知到少年黑亮的瞳孔对自己专注地凝视。
现在也是一样,他依旧认真地注视着她,连说出这句话的语气,都几乎一模一样。只是一切都像是蒙了一层灰蒙蒙的雾,再也没有曾经的鲜活。
元宜觉得心脏被猛地揪紧,酸楚之后,就是持久的钝痛。甚至额头碰触到的一片温暖,传递到她脑中时,也已变成刺骨的寒凉。
她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噤,然后她撑住谢钧辞的胸膛,把他向外推了推,将原本几乎贴得严丝合缝的两人拉出些距离。
“儿时戏言罢了,你又何必将它拿来说笑。况如今你我早不是当初的样子,这过去的事过去的话,是作不得数的。”元宜强压下心上的酸涩,艰难地开口。
她垂头细细打量着腰上系的香包,探手轻轻地摸了摸。半晌,她将手上的东西放下,抿了抿嘴,犹豫很久,试探地握住谢钧辞的手,轻声继续说道:“我如今是后宫嫔妃,暗有打算,举步维艰;你如今是誉王,尊贵显赫,前途无量。”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眼神黯淡了一瞬,又接着开口,“我虽不知为何你明明厌恶我却还要帮我,我很感谢你,但我还是希望,不要再继续了。”
“就算我们时隔三年再次相遇,未来也不会像原来那样了。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既然这样,不如将过去美好的回忆尽数封存,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元宜咬了咬牙,努力地把全部的话说完,“我不希望未来,我们互相伤害,刀剑相向。”
谢钧辞在元宜握住他的手的时候身体猛然一滞,之后瞳仁骤然放大,眼眸里是无法掩饰的狂喜。只是这狂喜,在听到元宜的话的一瞬,一点一点地黯淡消逝,又在最后,凝成寒彻骨髓的孤寂沉郁。
他微垂着头,看见元宜正一动不动地望着他,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紧张。甚至扣住他手的手指,也在不自觉地收紧,带来细细的疼痛。
他看看两人交握的双手,突然自嘲一笑。
“互相伤害?刀剑相向?”他重重地反扣住元宜的手,再次向她逼近。嘴唇贴向元宜软白的耳朵,与滑嫩的肌肤若即若离,“我不在乎。”
“我会做出任何事,来确保你以后会永远待在我的身边,不管你觉得,我是在帮你还是伤害你。”谢钧辞声音微哑,旁若无人地与她耳语道:“你逃不掉的。”
他轻轻碰了碰元宜圆圆的耳垂,眼睛里是铺天盖地的偏执:“我对你说过的话,从来不会收回。过去的一切,我说能作数,就能作数。”
“我只想要你永远不离开我,永远乖乖地陪着我。”
“你——”元宜脖颈侧突然多了男人温热的呼吸,耳垂又被人倏然一碰,酥麻的感觉蔓延全身,身子猛地一颤,几欲跳起。她惊怒地张口,却又被人用手指轻轻抵住嘴唇。
“但是,元宜姐姐,你不乖。”
谢钧辞挑起她耳侧的头发,低声呢喃:“你想走了,你又想抛弃我,与我不辞而别。”
“所以我只好,做些你不喜欢的事了。”
他将元宜紧紧锁在怀里,惩罚般地咬了一下她的耳垂:“我明明说过,会帮你,会帮你得到一切你想要的东西。可你为什么,从来不信我呢?甚至宁愿相信一个乱七八糟的人,将重要的事托与旁人?”
元宜闻言迅速避开他进一步的触碰,挥开他的手指,声音惊怒,却又带了些莫名的笃定:“是你!”
“你派人伤的他?”
“元宜姐姐,你莫要冤枉我,我可没有派人。”谢钧辞挑了挑眉,“我只是和皇兄说,成德殿新来的内侍有些不懂规矩,扰了宫里的秩序。可谁知他那日心情不悦,竟胡乱拿内侍们撒气?”
他有些得逞地勾了勾唇:“要怪,只能怪皇兄不懂仁爱之道,寒了下人的心。”
面前的人桃花眼微挑,眼底似乎还带着些少年人的意气风发与势在必得。元宜粉拳攥紧,怒极反笑:“好,你果真很好,如今长大了,当真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了。亏我之前还因当初与你不辞而别而自责,我的立场思虑,你却是半点也不顾及。”
“你怎么能,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这完全就是弟弟行为!”她胸口剧烈起伏,一双美眸满是怒火与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