嵩山,少林寺宏远禅师正率众僧修早课,迎客僧突然来报:
“宏远师叔,华山派来客拜山。”
宏远闻言,眉目不动,只应声道:
“请来客且到会客堂稍歇,我随后便来。”
少林寺数百年来独步中原武林,寺中高手辈出,少有其他门派弟子可与之比肩。然三十年前,武林中发生了一场重大变故,寺中高手死伤殆尽,少林寺自此沉沦数十年,直至今日,方稍复元气,但却已远远不及从前。
宏远禅师来到会客堂,堂内有客二人,见了宏远,二人当头便拜,声泪俱下道:“还请少林高僧为我华山派支持公道,为武林匡扶正义!”
宏远暗叹一声,忙俯身扶起来人:“快快请起,请坐下详谈。”
来人中领头者道:“在下华山派顾剑青,这位是我方师兄弟子楚秋。华山派遭受重大变故,我……”
顾剑青言语未尽,又哽咽难以开口。宏远见楚秋一身白衣,问道:“可是华山派方大侠遭了甚么不幸?”
楚秋见顾剑青哽咽近无法开口,遂答道:“家师于腊月二十日晚为人所害,晚辈与华山众弟子追查,竟发现害家师的……竟是落日山庄孟老前辈的千金。晚辈追查途中得姑苏烟云巷传书,竟得知江南苏大侠也于十日前遭人毒手,作案手法与家师之死一致。我华山派深知落日山庄孟老前辈德高望重,也知孟氏于中原武林几乎确是有有再造之德。华山派不敢向孟氏问罪,只望能当面请教孟老前辈,家师与苏大侠究竟有何恶处,以至孟老前辈定要将他们除去。少林派一向为中原武林主持公道,华山派此次拜山,只想求问一句,华山派求见孟氏,究竟妥是不妥。”
宏远闻言,亦是吃了一惊。华山派方剑白与烟云巷苏怀瑾任哪一个都是江湖中响当当的人物,有人遭难,那必定是轰动江湖的大事。而今二人一同遇害,这也罢了,落日山庄孟氏已退隐江湖二十年。三十年前那场劫难,孟凌威大败强敌,解救中原武林于危难,而后建立落日山庄,退隐江湖。江湖中老一辈人提起落日山庄孟氏,均是满怀敬意。而今孟氏竟与华山派,烟云巷起了争端。
事关重大,但少林寺方丈,少林派掌门宏转禅师此时正闭关未出。宏远只得叫小沙弥先去请自己的两个师弟宏纪,宏信二位高僧。又对顾剑青道:“人死不能复生,顾大侠,楚少侠还请节哀顺变。”
宏纪,宏信二人还未道,知客僧又到,道:“宏远师叔,武当派来人拜山。”
宏远暗惊,道:“难道武当派也有人遭难?”
不片刻间,又四人进了会客堂。不,准确来说是五人,因为有一人躺在担架上,由二人抬着进来。那人身上裹着棉被,也看不清伤势如何。来人先揖道:“武当派路清云,霍清亭拜山。”
宏远道声“久仰”,指着担架问道:“这位是……”
路清云道:“这位是中原镖局总镖头金通。是我武当派俗家弟子,辈分算来当是在下师侄。尽管做了镖头,但也是凭本事挣钱,踩在刀剑上吃饭,从未得罪过哪位江湖名宿。数日前被人发现,竟在汝阳城外,手脚静脉俱被人震断,双目被人刺瞎,口不能言耳不能听。凶手手段如此残忍。此处正是少林地界。希望少林派能助我武当查案,找出这个丧心病狂的凶手来!”说罢,揭开担架。众人均见惨不忍睹,宏远哀叹口气,道声“阿弥陀佛”。
华山派顾剑青此时道:“步大侠,我华山派也与近日遭难,我等已有头绪。”
路清云连忙道:“我亦听闻贵派方大侠遇害。敢问是何人作案?”
楚秋忽然道:“金通是为落日山庄孟樱所害,以至于如此境地。”
路清云大吃一惊,道:“这……是听何人所言?”
楚秋道:“在下亲眼所见。”
路清云颤声道:“此话当真?”
楚秋道:“在下为家师之事,近日一直追查孟樱。孟樱害死贵派金通一事,是在下追查途中亲眼所见。”
路清云道:“那可知孟……孟姑娘现在何处?”
楚秋道:“就在这少林寺内。”
此番路清云,宏远俱惊。宏远道:“楚少侠切不可胡言乱语,我少林乃佛门清修之地,自古女客便不可踏入寺门。楚少侠何以断言?”
楚秋道:“在下追查数十日,与孟樱交手数次,侥幸胜了半招。如今孟樱负伤,绝对走不出河南地界去。追查到少室山就没了踪影,孟樱眼下只能躲入少林寺中去。”
宏远道:“本寺中从未见过什么孟姑娘,出家人不打诳语。少林寺守备森严,一般人还藏不到寺里来。”
楚秋道:“还请方丈出来一见。”
宏远道:“方丈师兄闭关未出,任何人不得打搅他清修。若无其他要事,还请华山派的诸位回吧。”
路清云道:“大师,倘若孟姑娘真在寺内,还是请出来一见为好。在下也不信孟姑娘会下此狠手。待见到孟姑娘时,只须孟姑娘回答一句“不是”,我武当派立即扭头下山,不会再有丝毫怀疑之处。”
宏远仍道:“方丈清修,闲人不得打扰!”
楚秋道:“华山派万万不想得罪少林。”
宏远道:“你待怎地?”
楚秋眼中清亮,道:“弑师辱门之恨,在下今日若见不到方丈,是断然不会下山。”
突然门外一声怒吼:“少林今日虽然式微,却也不是随随便便能让人把寺给挑了的!”
这声吼叫内含了少林绝学“狮吼功”,众人只觉耳边嗡嗡作响。一个灰影随声飘了进来。众人看时,是一个瘦高僧人,太阳穴饱满,前额深陷,一看就是内家高手。
宏远合十道声“宏信师弟”。步清云暗道:“早就听闻少林寺宏信禅师内功卓绝。少林派“洗髓功”较之我武当派内功绝学“乘云气”境界尚高,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路清云上前道:“武当绝无挑寺之意,今日只望找出害我武当弟子真凶。在下在此问宏远大师一句,孟姑娘果真不在寺内?”
宏远道:“贫道未曾见过。”
路清云正踌躇间,宏信忽道:“长江后浪推前,当今的江湖后辈果真是目中无人,让贫道量量你究竟有多大道行。”说罢一掌朝着楚秋推去。
宏信这掌看似平平无奇,实则暗中蕴含内劲。楚秋只觉呼吸困难,当下也不还手,冷笑道:“想不到少林寺不仅藏匿恶徒,还想杀人灭口!”
此时武当派霍清亭使个身法,移步到楚秋身边,朝宏信回敬一掌,顿时抵消了宏信的掌力。
宏信怒道:“你武当派是打定了主意要与少林派作对了?”
霍清亭道:“既然方丈未藏匿犯人,见一见客又有何妨?”
宏远叹声气,正欲答话,忽然听得外面敲起一阵急促钟声。宏信道:“有敌入侵。”
此时门外僧人来报:“有人欲闯方丈禅房!”
宏信怒道:“好哇,原来武当派也学得了这暗度陈仓之法。”说罢不等答话,便大踏步走了出去。路清云暗叹口气,也随众人冲了出去。
方丈禅房内,方丈宏转禅师盘膝而坐,默念经文。
而他对面的蒲团上,正坐着一位面色苍白的白衣女子。
许久,那白衣女子睁开眼睛,道:“大师损耗修为替晚辈疗伤,晚辈感激不尽。”
宏转禅师亦睁开眼来,面目慈祥,道:“孟姑娘回去还请代我向令尊问好。孟老爷子三十年前曾施大恩与我,老僧无以为报,如今只是略尽绵力而已。孟姑娘现在感觉可好?”
孟樱起身,道:“功力已复了七成,多谢大师了。大师神功,令人叹服。”
宏转笑道:“令尊的武功境界是贫僧再练一世也及不上的,孟姑娘谬赞了。”
这时,听得寺外嘈杂,孟樱道:“他们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