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阔进门的时候,厨房里的小阿姨还在做饭。小阿姨很讨好的给萧阔倒了一杯水,萧阔并没有给她一个笑容。萧阔想都不用想都知道,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小阿姨和父亲肯定有关系。 萧阔站在窗口看外头的街道,树影婆娑,隐隐的看见几个人影,那是警卫员,日夜不息。高处自然有高处的风景,高处自然也有高处的寒冷。父亲和叔叔在书房内说话,门半掩着,都九点了,他们这不是家宴,是家里开会,自己只是个陪衬。 他们说,你是他的儿子,亲儿子,他还能不在乎你。萧阔却知道,儿子算什么,想要分分钟再生十个八个。他们说,条条大路通罗马,你却已经生在罗马。萧阔却知道,罗马不是世界的尽头,罗马也有盛衰兴亡。 萧远川从书房出来,朝萧阔说,“我都好久没有见到你了,这么高了。” 萧阔笑着说,“叔叔好,我们三年没见面了。”虽然三年没见,其实萧阔和叔叔的关系反倒亲过和爸爸,托网络技术的福,他们几乎每天都会通过聊天软件聊上几句。 三个人对坐吃饭,并没有什么可以说的。萧阔试图打破僵局,他说,“我们一月底期末考试。”萧远川说,“好好考,考第一我给你买…你想要什么?”萧阔笑了,“我要一辆摩托车。”“啊,你会开摩托?我还以为你连自从车都不会骑。行,没问题。”萧远川爽快得说。萧阔说,“很贵得那一种摩托啊。要几十万啊。”萧远川大笑说,“君子一诺,多少钱都买。” 萧远山说,“萧阔,大学你必须上澄大。” 萧阔知道父亲一定会这么说的。在东南三省内,他怎样都可以,但是出了东南三省,他的安全就无法保证,父亲的政敌随时可能暗杀或者活捉他。澄江大学是国内排名数一数二的名校,这自然是他上大学的最好选择。萧阔笑了一下,笑得很不满,他不是对澄大不满,是对阿爷不满。 气氛再度尴尬。 萧阔想起了十年前最团圆的那次家宴。那是大年夜,屋外爆竹声一片,没有警卫员,没有小阿姨,妈妈和爸爸一起在厨房做饭,青姨和小朱阿姨说话-小朱阿姨是叔叔的女朋友,大鬼二鬼飘在空中,爸爸一边切菜一边大声的问叔叔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叔叔把萧阔举在空中玩耍,回答说,过完年就结婚。然后叔叔一个没举住,萧阔掉了下来,大鬼二鬼在空中七扭八拐的抓住,小朱阿姨责怪叔叔太不小心。妈妈在厨房探出头,说,他都八岁了,还举得动? 妈妈的笑容永远记在心中。 然而年后,叔叔和小朱阿姨并没有结婚。那年三月,小朱阿姨因宫外孕死在医院通往手术室的路上,那个时候萧远川正在为他美丽的新娘挑选婚纱。那年五月,萧远川应征入伍,一入军营十载,萧远川再没有谈过女朋友,再没有进过娱乐场,甚至除了军装再也没有穿过新衣服,回澄江的次数更是寥寥可数。军营就成了他的家。 没有了小朱阿姨的叔叔和没有了妻子的爸爸一样,他们和自己以前的样子迥然不同,成了新的人。 三个人安静的吃着饭。叔叔说,“过年我就不回来了。”父亲点点头,“我说的那几个人,你要注意,最好在年前…”父亲示了一下意,叔叔点了一下头。 父亲说,“我们现在对洪川方面还要保持原来的态度,我们的实力还不是和他们抗衡的时候,要韬光养晦。” “但是现在广平那边已经明显在和洪川对抗了,我们在地理上正好夹在广平和洪川之间,对我们很不利。” 市长点头,“暗中结交广平,表面上还要顺从洪川。对了,我已经派了人联系离安那边的分离派,离安一定不能归附洪川,否则洪川势力增大,对我们很不好。” 萧阔无聊的夹起一个菜,说,“分而治之嘛。我们澄江经济上强,但是军事力量弱,地理上没有天然屏障,是一块肥肉,重点要发展军事。广平的北五省地广人稀,离洪川又远,天生民风彪悍嘛,其实他们也不愿意做出头鸟第一个和洪川决裂,但是没办法嘛,他们经济不行,财政没钱,他们必须修改税收法案,要不把钱都给洪川,自己就穷死了。现在的局势谁也不会随便动武的,趁这个机会赶紧发展吧。”说完,抹抹嘴上的油,放下筷子,说,“爸爸叔叔都不喝酒?” 萧远山喝道,“混账小子,用你多嘴!” 萧远川倒是笑道,“说的有点道理啊!”于是拿上了酒。 好酒靠好水,雨浓的酒历来是最好的,因为雨浓有雨浓泉。雨浓出好酒,雨浓出美人,雨浓在离安以西二百里,小朱阿姨就是雨浓人。萧远川醉倒在饭桌上。 萧远山对萧阔说,“小青让我办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了,过几天公安局的人就会北上,到时候会带上小青。”萧阔默然无语。萧远山接着说,“别总说我无情无义,现在这种时局,她交待的事情我是抽时间亲自办的。” 萧阔看着醉倒的萧远川说,“叔叔从小朱阿姨死后再没找一个女人,你呢?” 萧远山恨道,“至少我还只有你一个儿子!” 父子相对无言。 半晌,萧远山叹了一口气,“你妈妈的事,你放手吧,太危险了,你看不到的敌人是最危险的,更何况他们的力量不是人力,不是妖力,是天力,是神力啊。” 父子母女才是这个世界上真正相爱相杀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