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直到第三个音,西溪才完整地打了个喷嚏,却没能完美收尾,因为在尾音的时候,胡彬把一张面纸丝毫不客气地拍在她脸上,害她打了个不够畅快的喷嚏。 「你是不是公报私仇?把我鼻子都打疼了!」西溪抬起头用力吸了吸鼻子,本来就泛红的鼻尖显得更加红润。 胡彬瞪着眼前裹着粉红毛毯,顶着一头乱发,还不断发出吸鼻子声响的西溪。 「看来客厅真的太冷了。」「好吧,今晚准许你来我房间打地铺睡。」 「那我还是选择沙发椅。」西溪说完便转身剥鸡蛋壳。 台面上所有能吃的东西都是双份的,胡彬便理所当然地将另一份视为自己的。 西溪嘴里含着半颗鸡蛋,边取出烤好的吐司,双手各捧着一片转向胡彬,胡彬非常配合地将煎锅里的火腿肉各铺了一片上去。两人就这麽站着解决早餐。 「你平时也这麽站着吃?」 「那当然!坐下去了哪还有上班的动力。」 要不是空不出手,胡彬真想跟她击个掌,西溪这番话真的说进他的心坎里了。 「怎麽了,周晓晓?」 西溪抬起头看向跟她一块挤在公车上的胡彬,他一手拎着包,一手接起电话,整个人摇摇晃晃的,於是西溪揪住他的衣袖,尽管起不了多大作用。 「我在公车上。」「我还是习惯......好我知道了。」「公主裙」「恩好的。」 看着胡彬一脸疲惫地应付着电话,西溪突然想起什麽,手伸到胡彬眼前晃了晃,然後再指向自己。 「恩,好好玩,掰掰。」胡彬不知道有没有读懂她的意思,只是迫不及待地挂了电话。 「我让你跟周晓晓说一声我的事!」 「还需要你提醒,我早就给她发过讯息了。」 「那她怎麽说?」 「只字未提。」「放心吧,她只关心她自己。」 西溪倒吸了一口气,这对关系令人匪夷所思的情侣她实在不愿继续探究。 「下班後陪我去买给猫穿的公主裙。」 西溪清楚看见胡彬脸上飙升的怨恨指数。 「公主裙?」 「没错!给我们的史蒂芬妮小公主买条裙子穿,然後拍张照片传给远在地球另一端的另一位公主。」 「海洋的本名原来是史蒂芬妮啊......」 西溪反覆念着史蒂芬妮几个字,这麽看来,她取的名字实在太接地气了。 「要你这麽做的原因呢?」 「还能为什麽,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西溪怕死他锐利的眼神,她什麽也不想知道了,眼神飘移到别处。她很便发现街道上的圣诞装饰比前几日要来的丰富,神情有藏不住的喜悦,晚上点亮了灯,她便能沿途欣赏,下班後的疲惫时光,也能增添几分色彩。 胡彬侧过头注视着她,西溪有一双藏不住情绪的眼睛,那双眼睛清澈明亮,让她看上去有几分鬼灵精怪,胡彬不清楚自己为什麽固执地认为那双眼睛本该如此,但他总在它们暗沉下来的时候感到心烦意乱。 西溪早胡彬几站下车,她跟随人群朝车门挤去,踏出车门前回过头朝胡彬灿烂地笑了笑。 「祝你今天一切顺利。」西溪扔下这麽一句话,然後就消失在胡彬的视线里了。 「没心没肺笑得像个傻子。」 看着她那双眼睛,胡彬在心里这麽想着。 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从什麽时候开始总追随着她的双眼,正如同他没发现自己嘴角那抹淡淡的微笑。 「这些都太普通了,我没一个满意的,花多少钱都没关系,我要独一无二的!」 对方说完顺势翘起右脚,那彷佛能将墙壁踢出个洞的尖锐鞋头,刚好停在西溪膝盖骨前方,她赶紧默默地将膝盖挪了个方位。 「妳从天而降还不够特别?」一向沉着冷静应战的路露此时此刻嘴角也有些抽动了。 「出场方式是够特别,但是还不够浪漫,我想制造一种仙女下凡的氛围......」 「是啊!所以我们安排了随你一块落入凡间的鲜花啊!」 「我觉得不够生动......要不蝴蝶吧!」 「蝴蝶?你有没有想过蝴蝶的感受?不用等到你举行婚礼,那些被抓来的蝴蝶已经都绝望的自杀了,到时候掉下来的就是蝴蝶尸体,整个婚礼现场遍布着尸体......」 「她的意思是我们应该要爱护动物尊重生命。」 西溪赶紧打断路露的话,希望对方能感受到一丝爱与和平的氛围。 结果今天的讨论也没能有个结果,对方在离开前收起那翘的高高的脚的同时,还是不偏不倚击中西溪的膝盖骨,西溪是泛着泪光送走她的。 说起这位曲曼曼女士,长相美艳,却有点俗气,举手投足间不难猜测她攀上了一个有钱男人,开口闭口都是「我老公花得起这笔钱」。 「仙女下凡?有没有搞错不食人间烟火的叫做仙女,她那是吃了多少人间烟火才那麽一大股的风尘味......」 西溪忍不住笑出了声,送走了个假仙女他们终於能有片刻的宁静,不同於以往的吵闹,两人都沉默着。 「我妈跟她孩子大吵一架,离家出走到我这来了。」 路露盯着头顶上的吊灯,光芒让她微微眯起眼,感觉便不再那麽真实。 「因为人家朝她这个继母吼了一句你又不是我亲妈,她就崩溃了。」 「我想了想,要是我也崩溃了。她全心全意对那个孩子,连一点点的爱都舍不得分给自己亲生的,就怕那孩子觉得自己不是亲妈所以待他不好,结果到头来,她还是听见了她最怕的一句话。」 「所以她决定回到你身边?」西溪默默地抱起了她的胳膊。 「不会的,等到她家人找她了要她回去了,她就会离开了。到时候她又会满脸歉意地看着我,然後头也不回地朝向她真正的归属。」 「我不怪她,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归属。」 天色渐渐暗了,当公车停妥在站牌,西溪有些心急地抢在前头,她想坐一个窗边的位子,当这个渺小的心愿达成时,西溪在心里反覆感谢老天偶尔的眷顾。 公车驶离站牌的同时,西溪早已戴好耳机,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一切准备就绪。但在公车行驶了一小段时间後,她便被一种早晨时没能察觉的陌生感给吞噬。眼前不再是她熟悉的街景,这条路朝着胡彬的家的方向,而非她的。西溪这才发现自己早已跟一条公车路线有了感情,原因不外乎是因为那是一条带她回家的路。 不同的路途承载不同的情感联系,可能是因为某一段记忆,或者是因为长年累积的熟悉感,又或者是因为这条路能将你带到某个人身旁。 眼前的街景要比她回家的那条路华丽的多,高级住宅区的房子乾净整齐的排列,但她还是喜欢属於她自己的那条路,有些破旧凌乱,却用一种沉默无语的方式接纳她,让她这个曾经格格不入的人,找到了融入这座城市的小角落,於是她也属於这里了。 西溪沿着那条努力背在脑海里的路线朝着胡彬的家走着,也许是因为她心里的不自在让她浑身散发着外来者的气息,沿路总有人回过头打量她,在她感觉自己因为这些目光快要窒息之时,她看见那个高大的身影。 「胡彬!」西溪第一次这麽连名带姓的喊他。那个背影给了她一路上缺乏的熟悉感。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西溪熟悉的人事物寥寥无几,但她却熟悉了他。 胡彬回过头的脸上带着一丝倦容,但很快就转换成另一副模样,提起了精神,却皱着眉头,看上去有一丝火大。 「你怎麽又把自己弄成这副德性?」胡彬快步走到她面前,瞪着她的膝盖骨。 西溪不明究理地跟着一起关注她的膝盖骨,那块不知何时蔓延开来的瘀血实在怵目惊心,同时西溪终於接受到迟来的疼痛感,她一跛一跛走了这麽长一段路,难怪一直被盯着瞧。 「你都没感觉吗?」 「我刚在想事情,还真的没感觉.....」 「你又在想什麽?你能不能不要整天胡思乱想?你就是成天东想西想......」 胡彬抓起她肩上的包,放慢脚步与她并肩,一路上严厉的指责就没停过。 「妳脸上那抹微笑又是为了什麽?」他终於发现西溪嘴角的笑意。 「我在想,你这种老父亲式的唠叨.......」 「老父亲式的唠叨!?」这对胡彬来说绝对是一大打击,但他却无力反驳,仔细回想,他确实对西溪生活里的琐事都叨念个不停,就连吃面条的时候也是......他从来不是个话多的人,交谈时也尽可能简洁有力,但在西溪这为什麽成为一个话唠胡彬盯着西溪,他怎麽从来没意识过这事 「我要说的是,你这种老父亲式的唠叨也让我觉得熟悉,感觉真好。」 看着她开怀的笑容,胡彬脑里杂乱的思绪全没了,此时此刻他只想知道西溪没头没尾的冒出这句话的原因,他知道背後肯定又有个故事。於是两人并肩走在宁静的小区里,没完没了地说着话,两侧的灯饰将两人的表情照得特别亮,一个表情生动说着故事,另一个則是表情平静却听得格外专注。 至於什麽时候成为话唠的这事,胡彬大概不会再想起来要去思考了。 我们经常无意识地就熟悉了一个人,然後无意识地就对这个人在意的不得了。意想不到的称之为人生,那毫无头绪的就称之为情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