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菜子实在没办法走上这步琪。 不管按照计划将报告如期完成,指导教授再怎麽肯定她的努力,完善至终。她一样要面对报告的第二阶段,实作运用。借用虚凝摄影棚前,悉心授课的规定。凡是攸关高档设备的金费使用,青春学园大学部秉持高信用和品质的风范,要求借用前需上一堂使用课程才有资格。 『大三生才来上我的课,莫非太溷还是凑巧呢,越前同学?』 来到706研究办公室,说话的人正坐在新颖勺子设计的黑套座椅,他翘着狼腿,咀嚼手持的坚果,消弭原来一百七十矮身视觉,以及似笑似怒的表情。正对这名颧骨突出尖削型,满是油光黝黑脸的池之端教授,菜菜子所复予的回应,只有非自在晃头晃眼,保持谨慎地沉默。对方极力装作艺术文艺,她却自个儿明白现在的她,比遇见龙雅还拘谨,还要得不安全。 毕竟目前的对手,是大学部暗裡的学生之狼,好从女大学生身上,触摸青春肌肤,经常由搂肩或抚摸后颈,以获得往昔年轻的气息。手指贪恋成习惯,危险的性骚扰大王,池之端教授。藉由学姊或朋友口耳相传,菜菜子当然对于此人的恶行略知一二。她只不过是因为三年都作团体报告,逃过数劫。如今遇上个人报告,自知是躲不过了。问题是然后。 『你知道系上很少有像菜菜子同学,那麽漂亮标緻的学生吧。』 彷佛半年前一名学生指证他性骚扰的事,从未发生。靠着改称姓名的方式,将话题往别处凿洞。一来打量她,浑身典雅清丽的气质。菜菜子也明显意识到这点,顶多笑笑不语避免以小示大。因为对方即使在半年前遇上正义使者,仍能全身而退,除了罪证不足,一定有它的道理在。 以往在高中时代女孩子遇见类型情况,可有家长和PTA出面解决,保护学生和校誉。而今成为大学生,已然踏入半个社会,被教导的原则只有,学聪明一点。由于是大人,由于要自力,要懂得人际关係和潜规则。 遇到社会上轻微的性骚扰... 『东京都文京区的夜景一向漂亮,想尝试到那过夜吗?』 『…听起来是个好地方但…小野教授的报告一向很难,我想尽可能更用心点做,』 顿尔,轻轻鞠躬,『偏劳池之端教授今天忙些。』 『嗯?可你的成积一直在A。』 『今年只得A-,教授。』 适度宜握亲切、不失礼貌的微笑, 尽可能敷衍。 即使咸猪手参上,也要笑着说别闹了 或我怕痒来解决。 逃避听来可耻,却很好用。她在失去佐藤男朋友这个薄盾,清楚要上他的课后,菜菜子逼使自己学会这些。 跟随池之端的步伐,菜菜子踩着褐色短靴跟上,但坚持保有适当距离,并在过程中应对他所有可能投来的暗示球。 当个女大学生,特不容易。她有感。 『菜菜子同学有男朋友吗?』 『家裡一个叔叔,两个表弟和猫咪,很多。』 『是吗。有考虑过年纪大点的男人?像我这样的如何。』 『说笑了,教授,我怕是高攀。』 『哪会,其实有好处的。』 勐然停顿,菜菜子差点撞上,惨遭计算之外的横来之祸。她后退一步之际,池之端擅自弹隻手,以搀扶跌倒的她为由,手指蛇缠,抚摸菜菜子的手臂,令其瞠目咋舌地身颤。 他们来的教学大楼通廊四下无人,处于大叫甭用状态,她告诉自己忍耐、冷静。听闻他说着“好处”腥言。 『你的实作报告似乎没有教授亲自指导是不行的。』 『教授…?』 『晚点和我讨论下你这次现代化戏剧的想法,给彼此“好处”不为过吧。』 话完,手变本加厉上至肩处,就算知道要笑着挡下,菜菜子仍不敌他少有加重力道的手掌,愣了许久只得后退。 『我今天…需要和朋友聚会所以…』 『这可是好机会喔,菜菜子同学理解如果不努力点,不得成效吧。』 他说,走进了教室,通廊总算有一两个学生通过。 却暗示着课一结束,无处可逃。 讲台前高挂着时钟。秒针滴答滴答,往顺时针方向奔走。手机则被迫干扰课堂唯由,端正放桌前。在只有自己一个学生的空间,菜菜子腾不出空隙求救,无助地任由时光和太阳远离白昼。穷途末路。 怎麽办,到底该怎办才好。 『怎麽啦,你在发抖。要我带你去我休息间休息吗?』 将他人身体视作交易工具。池之端空虚阴黑的脸孔,显现于表,主动凑到旁边坐下,搂住她的肩。菜菜子油然生起一年前,在圣莫尼卡被骚扰的侵害,浑然噁心的感觉。往纯情少女面前抛下黄书,如此恶劣。 过去池之端顶多做出举动,过夜要求曾有,但自从半年前的事情,都以为他收敛了点,她因而没向同学提起上课一事。想不到居然本性难移,莫非近月少有女学生过境还什麽的,池之端唯恐是飢渴许久,不怕举止比酒店小姐,爱抚客人膝盖直接。西沉馀晖勾勒每个角落线条,就连菜菜子镇定的面容亦然,唯独打不进她却不停打转的神志,延续。 她害怕了,叫也叫不出声。 想叫着一个人。 又尝试否决这一想法。 她终于挡下那隻手,低首,『不用了。』 绞尽恼汁『这样就失去听教授,讲课的美好时光。』 『请您继续讲课,教授。』 觉悟状况,誓死悍卫自己。 感觉到心田快下着放弃的雨,这时门一推开,池之端的男性助教如雨后春阳,救了当前不可收拾的冷火。突如其来的急事相求,两人理所当然互拥不同的情绪。 特别是菜菜子,目睹池之端离开教室,门刹那关上的一刻,不加思索地抓起手机,焦急寻找求救对象。大脑催促手指按下快捷键,却不听话使唤颤抖,按错。 必须趁他进来前,找到人。 打开联络人页面,印入眼帘的名字,她第一反应是“リョーマ”,龙马。那是几天前他给她的,最后一人。 虽说年纪小但, 已由不得她。于是拨通了手机。 她先是确认那头接通喊了声,窜紧的双手和微小音量,微弱到她自身也看不下去。 『听得见吗?是我,菜菜子。拜託你快过来。』未耳闻声,再续 『你在吗,龙…』 『怎麽了?』 『————————!』 菜菜子停止全部的动作,来自于那人本来低沉的声色。 『还在吗?』他又问,再度降低音,『…姊?』 因为他,越前龙雅,正好到菜菜子介绍的咖啡厅,准备应徵着。解决了河村的事,感受到对方振作以后,龙雅连续三天游走在东京,找寻适合的工作。若非打来者捉住龙雅全部的注意力,就可以在踏入店门前,发现裡头的女服务生,因为他俊俏挺拔的脸孔,时不时探头,偷瞄超过三次。 至于菜菜子半确认电话那头的人是谁,呆呆然地摇下耳边手机,萤幕上端正无误的“リョーガ”两字,于她脑海刷上最新一层记忆-- 那个真正打入她手机的最后一人,是向她取得咖啡厅住址和手机号码,打通一次好确信号码无误的越前龙雅。 万一发生了事情, 他还能理智的叫她一声姊。 可她呢。真因太焦急,所以看错名字。 不过如此? 错了吧。 心裡其实正叫着他。 下意识地打给他,假装记忆错乱罢了。 心裡到底真不真的排斥他… 早在他的声音入耳前已判断了。 欲言又止的唇抖动,暗奈不了的恐慌, 小于心之方向。 『…救我,龙雅。』跳出理智以外的情感,颤腔渐大。 无法平静看待的心。 『拜託你快过来…我好怕。』 她犹豫过,但更不想被龙雅以外, 不喜欢,到达厌恶的人触碰侵犯。 根本没忘掉他。 正如沉默的他一样。 『你在哪裡?』他说,『我现在过去。』 阖眼,满怀慈爱轻柔的语气,呵护她, 『我在,什麽都别怕。』 俄而,女店员又瞄眼透光玻璃窗,人去已空。 傍晚路过的夜灯从家的阳台看上去,如乡村小道旁的茉莉垂花,繁多又淼小,楼下儘管喧嚣着重机飙速的马达声,倒也无碍东京繁都,所呈现的含蓄宜景。这是龙雅站在菜菜子家公寓,难得诗情话意。 他在这裡独览属于他的心窗,一面环顾这间单身女子的套房。由于菜菜子和芝 砂织同住,总有两个人物品放置的痕迹。而明明房租对半,进厕时仍然看见浴缸旁,有几瓶矿泉水,用来省水。 『砂织在外不大注意这些。她毕竟在工作,我就负责为彼此省钱。』 菜菜子供上茶点,他持续站在原地。 『谢谢你,龙雅…我已经好多了。』 睨眼她稳定的侧面,龙雅有时候想,这不仅仅是日本人的惯性而已。菜菜子恐怕在他们妈妈无瑕控管的每日每夜,练就一反自身气质的识俗力。没有他想像得那麽不食人间烟火。 虽然刚刚发生了一般女孩都会害怕的事, 不得不信坚强的,始终是女人。 当龙雅一到犯罪现场,正好是下课时间了。见到菜菜子递送求救无辜的大眼睛,那裡唯有对他的信任,以及恐惧,对池之端教授的。从短暂的电话内容当中,他知道她,已尽了最大努力支撑到现在。所以在色狼开口前,龙雅先一步箝制菜菜子手上的课程签核单。 『我直接请教授签,你在外面等就好。』 言道,便将她推至教室外,单独面对那个教授。 对方理所当然了解他的意思,沉默并签上名字以外,就只有不甘心的言语讽刺。好比“菜菜子同学居然有不礼貌的男朋友”或着乾脆辱骂菜菜子不老实,“一定在上课用手机要当掉她”。 此后,就得来龙雅以高大身躯压迫池之端到牆角,一种半威胁的气势。而他说实话,很满意那个色鬼被壁咚后,失措得冒冷汗,吓到扭曲的窘脸。 『教授你真爱开玩笑,随意揣测别人的私事可不好喔。』 『大家都是绅士,你也不希望就在这裡遭到真正的狼犬咬吧。』 冷眼的认真,留下呆若木鸡的池之端,就这样携着表单和灿烂的笑,带走了菜菜子。 『如果你执意孤行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龙雅回想,大门正好进来一个人,外观二十多岁,化妆的面容明显是出了社会的。光从她俏丽的短髮,和跳开按铃的动作,无疑是菜菜子的室友,芝 砂织。 『哎呀,你该不会就是龙雅吧!』 她言,更像是兴奋,一脸要沦陷的样子,宛如获宝似的跟龙雅握手。意料得和睦。观察这画面,菜菜子认为,不外乎龙雅本身对待女性相当礼遇,面对美女,还是他的朋友,龙雅永远以拓展社交圈为原则,从不排斥提升自己魅力的表现。 『对了,我同事说下个月初有空,菜菜子就放心的把这次相亲,稳妥交给我吧!』 ...... ...... 若非砂织出门回去工作岗位, 菜菜子差点就让她察觉,死寂一片的尴尬。 『…你要相亲阿。』 龙雅站在身后,她闻言身一抖。 『我…还没有决定,不知道怎麽拒绝砂织。』 这是真话。就只是犹豫而已。可是面对了她自己心灵深处的感情,再和龙雅对峙,菜菜子一直想撬开心匣子。 告诉他,她不想。 谎言也好,说,这不是真的。 『这样好啊,有人想娶你耶。』 只要龙雅想听,她愿意说。 也为了自己说。 菜菜子回头,龙雅依旧笑着, 淡泊的,几乎没有反应。 『姊要是办了婚礼,就算在外我也会赶着回来的,放心吧。』手插裤裆,自若泰然闭眼而笑。『礼金的话,未来用照片传给你吧…哈哈。』 甚至连“未来”两字,在两人间, 变得像路边小石头。淼茫存活。 『时候不早了,姊先进房休息吧,我会负责关门的。』 就这样,菜菜子完成一切盥洗后,被他推入房间。 未见客厅灯的照射下,龙雅昏暗的笑意,渐失。 独自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停地猜测,入房前龙雅的表情,几乎过了半小时。她往靠近牆的边缘侧躺,双眼反向晕黄小夜灯,闪着迷离朦胧的波光。瀑布般的一缕髮丝散落于前,注视到出神。十一月东京前些下雪,本该寒冷的气温回暖了。但菜菜子竟觉得隔背隔身的心窝,尚未回春。 几点泪痕留下再乾枯,过程乏味到菜菜子总算疲惫地阖眼,走向模煳精神,让睡意侵袭。 终究,长久以来的幻想,还是必须面临消失。 要是能坚强些,是否可以避免发现后的痛苦。 若是如此,那麽为什麽,要在一年前遇上你, 这样我就不需要软弱的生活了。 在这撕裂爱的痛苦现实。 迷煳间,菜菜子似乎听见房门“卡擦”开启,近乎在同一时间,不算轻微,徐徐脚步声迎来,模煳意识探测到异物逼近。由眼睑内侧的黑暗视角裡,感受到一丝微光。 ……砂织? 稍微警觉,睁开眼。未料及,身厚棉被缓缓拉开,凉意渗入被窝。那化身作火炉的热度,贴近身躯,被拥入可靠结实臂膀裡头的她,迟迟无法动弹。 即使耳鬓边的呼吸声, 是过去经常迷惑她的,男人的气息。 温暖到接近滚烫的体温,就和一年前一样。 菜菜子仍在怀疑,由后方抱住她的人。 紧紧贴住她的酥背,长达五分钟。 『我这样也算侵犯…吧。』越前龙雅轻语。 她深悟到,这不是梦。 心惊得发慌。 他没离开,从来没有。 与一年前他追上天台相同。 又再度,赋予现实。 要是他再狠点, 她知道,这不仅仅被抱而已。 明明了解,该像今天在教授面前, 阻挡侵犯。 但是、但是…… 龙雅抿嘴,面无表情的脸佈张悲伤的眼神,深知这是最后的离别。却在敞开棉被欲起身之馀,给反捉了。 『…留下来。』 由菜菜子伸向后方的手。 『为我,留下来。』 『…姊…』 『…今晚就好。不是以弟弟身分,是作为男人,留在我身边。』 拜託你。 心痛到哀号,眼角热泪又落。 由不得龙雅惊动了双眼, 闪烁着同样溃堤般的目光。 『…想不到你…这麽任性阿。』 龙雅伤脑筋地笑声传入耳边,菜菜子原要反驳。可终究敌不过他顺势,将她的身子扳过来的力气,面向他认真而柔情的神情。 『我哪都不会去。』 他对她说,食指温柔得擦拭菜菜子眼眶的心泪。 『就这样,待在你身边,今晚。』 『菜菜子。』 不再叫她一声“姊姊”,像一个男人。 温吐的香气围聚在龙雅和菜菜子中央,慢慢挤压至没有空隙的相拥。他们深深相视着彼此,龙雅才用另一隻手将她的头,埋进他的肩窝。 想待在彼此身边。 被自己深爱的人紧抱窒息。 在偌小的床上。 只有他们彼此的温度。 编织最后的星空。 梦也好,真实也罢, 我还是无法自拔地爱你。 可是,过了这晚,我们,就不能再是男女。 同样十一月的相拥,不能再重来了。 翌日,当菜菜子甦醒时,平滑的床单上未着龙雅躺卧的痕迹,彷彿昨夜的一切是个假象。若卧房中间的矮桌上,没有放置橘子,于晨曦打耀光彩明亮的色泽的话。 她知道,这是谁的。 且在单纯拥抱的昨夜,确实感受到在他们身上, 做着神圣美好,最后乱伦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