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回去,灵染裹在房间没出去,好在这几天有她日日跟着,小艾小艺两个人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她正歇着想传书给张焦要他派个人过来,现在店里这几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她又要看顾这家,还想再租几间像这样的清新雅又适合做酒楼的店铺,观蓬莱那处地界她也没时间再去瞧瞧。 况且她现在有个更重要的活儿,每日给某位财大气粗的王爷烧菜,再亲自挑喂,而且日日不落,实在是分身乏术,灵染叹了口气,倒回床上,忽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 “公子,前面来了位老人家,说是来找您说街北那处旧宅的事情。” 绮罗窗外,田浩说了这么一句,灵染从床上动身坐起来,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看来这宅院是有戏,忙道:“田掌柜,你把老人家请到后面来。” 秀禾见她要披衣下地,知道拦不住,只好提前把毯子备上,跟着步出门外。 “老人家,多日不见,您精神不错啊?” 灵染笑着打招呼,对方见了她还是一脸的和蔼,拱手道:“当日我吓到你,今日你也吓到我了,想不到去问宅子的就是会做荷香糯米蒸膏蟹的陆老板,失敬失敬。” 那日他只看此人一派弱不禁风,青衿儒风的样子,只当是哪家贵府里的小童,果真是眼拙了。 二人就在庭院中坐下,下午暖意融融,秀禾端上茶,便远远站着。 “您老今日前来,可是同我商量那祖宅的价钱的?”灵染开门见山,既然那么多人问了,这家主人都不理会,只自己这里得到消息,那八成是会成的,一个愿买一个愿卖,没必要说那么多弯弯绕绕,反伤体面。 “你是遇上好时候了,刚好前几天主人从外地回来,一听我说鲜品坊的名字,他就让我过来,问问是不是要开酒楼?” 灵染笑了下:“是啊,您也看到了,鲜品坊在颍都只有一家,实在忙不过来,我就想看能不能买下那片地盖成酒楼。” “公子高瞻远瞩,非池中物,哎,可惜我家主人今天有事又走了,临走时还说要是能在老宅那处吃到公子亲手烧的菜就好了,早知道您是真心要买,就该等商量完这件事再走的。” 灵染有种从云端飞起又跌落谷底的感觉,合着你家主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人又找不着了,老人家一脸惋惜的说完,就伸手从怀里拿出两张地契来。 这位老人家还真是喜欢大喘气,灵染叹了口气。 “这是宅子的房契和郊外的三处地契,主人说先给公子拿过来自凭建置,等他回来在同您商量价钱。” 看着面前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的契约,灵染一时不敢去接,她连这位主家的面都没见过,就把契约给她,这是不是太不符合常理了? 老人家看出她的疑虑,便摆手道:“公子就放心吧,多少人家来问这房子,我们家主人都没回话,他既然诚心卖给你,自然不会在乎价钱,您只记得,我家主子不会害你,这契约既给了公子,自然做不得假,您就收起来,改日前去宅中自看便是。” 老人说的坦然有理,反而显得是灵染自己小家子气了,她不好意思的冲老人家拱了拱手,将桌上的东西收起来。 “那麻烦老人家,若是主子回来了,请务必及时相告。” 这时,老人家也站起身,灵染着人备好马车把人还是送回原先的老宅中,便自回屋中。 当天,她便写信给张焦,让他派几名得力的过来协助,另外备好足够的银子,她要热热闹闹、红红火火的把当年的盛业再开起来。 第二日她起了个大早,便在后院里忙着画新店的布局图,因为她准备让新店和上一世的大体格局不变,所以想起来没那么费心,只有的地方和细节需要变动,只是当年观蓬莱太大,所以她预计至少要五日才能画个大概,再交给专门的建筑工匠计算,修改,真正可以建起来的时间恐怕要推在一个月后了。 况且这位主子不露面,她就是有地契,也是不敢轻易动那处宅子的。 旁边伺候研墨的秀禾哪里受的了连着几个时辰这样一声不响的待着,见田掌柜家不到五岁的小儿被母亲从房间带出来晒太阳,小小的人儿穿着合体的红色细料薄衫,露出的小手小脸白白嫩嫩,如同观音座下的善财童子,当即便扑过去抱着亲了亲那嫩嫩的小脸。 “张姨,你看几天不见,小宝又长圆实了不少,捏起来也软软的。” 叫张姨的正是田浩的表姐,今年不过二十有四,两人在老家镇子上结婚,张姨长得细眉瑞风眼,身子前凸后翘,逢人便道她是个好生养的,不想果然,两人结婚第二年,就为田浩添了个儿子,田家人高兴的什么似的,也不反对自己儿子辞官去做生意这事儿了。 田浩常说儿子是他的宝儿,所以干脆就把名字叫小宝了。 小宝脸儿被晒得粉透,这个年纪的孩子刚好对什么都好奇,腿脚也利索起来,只管着闷头淘气,瞧见亭子上一桌子的笔墨纸砚便直奔而去。 张姨正蹲在在小厨房门口摘菜,瞧见了忙呼道:“小宝,回来,公子正在忙,你可不能过去打扰。” 灵染画的出神,被张姨这一喊回过神,顺手抱起趴在桌棱上的孩子。 “没事,小宝都快五岁了,我带他认认这些文房四宝也好,你只管忙你的吧。” 张姨忐忑的哎了声,便坐回去了,只是眼角眉梢禁不住的喜悦,到底是好宝儿,看看是人见人爱呢。 灵染抱着宝儿又玩儿了一会儿,看着太阳要升正中,便让秀禾把桌上的东西全收了进去,前往曲府,她总觉得自己现在就和张姨似的,每日卡着点儿给小宝做饭,还得变着花样讨他欢心。 但封沐影那张脸可没有小宝那张粉嘟嘟的小脸可招人疼。 而此时,那张不招人疼的脸正狠狠瞪着她。 “你再说一遍?你想做什么?” 灵染垂眸,淡然的重复一遍道:“民女说,从今日起,民女不能陪王爷用膳了,王爷换个人吧。” 封沐影觉得脑袋突突的疼,第一次是跑了,只昨天陪他用了一次膳,今天就要闹,难道他昨天吃的不够乖吗?他不挑肥拣瘦就够好了,她怎么还耍起脾气了。 封沐影冷哼一声,没说话,但那态度明显就是不许。 ??! 灵染差点儿被这幅样子给气的呕出血来,凭什么啊,她又不是她的丫鬟,充其量两人就是合作伙伴。 “岚王,咱们谈价钱的时候可没有侍膳这一条啊,您这样由着性子做是不是有损您天潢贵胄的身份?”灵染今天腿更疼了,因此语气也颇为烦躁,虽然秀禾给她加了两层护膝,但架不住冰斧冒出的浡浡寒气,不是衣物可以抵挡的。 侍膳? “本王什么时候让你侍膳了?!”封沐影似乎知道问题在哪儿了,看了眼旁边备用的碗筷,越发不悦道:“你以为本王是在羞辱你?所以让你留下来侍膳?” 灵染被气笑了,难道不是吗?可不就是拿她当丫鬟来使的吗? 封沐影看她一眼,探身取了整套碟碗丢到她面前冷着声音道:“想吃便自己拿,难道等着本王伺候你吗?” 灵犀躲在茜纱窗外偷眼瞧着,大气不敢出,这是怎么了,昨天还好好的,再说瞧瞧自家主子给人取碗时眉梢那别扭又欣喜的样子,偏还要黑着一副脸来掩盖,就不能君子坦荡荡一些? 外人不识得灵犀,但他跟在封沐影身边也好几年了,因为脸生,所以出去跑个腿传个话都是他,但他知道主子可看中他,他也自恃还算了解主子,但主子从没像今日这样,在人前露出过这种表情。 灵染觉得此人不可理喻,原地长吸了口气才道:“岚王殿下,民女曾在岐寒山上染了腿疾,昨日在此不过半个时辰就已经疼痛难忍,恐怕实难陪同王爷用膳,您还是叫别人进来吧。” 言诺知道她在岐寒山上受过极寒,她相信封沐影也知道,没必要隐瞒,也没必要委屈自己,大不了她就回汾州去,天大地大,总有你岚王够不着的地方。 封沐影似被针戳中了一样,目光定在灵染略略鼓起的膝盖上,隔着裙裾缝隙,分明能看见裹了护膝,原来如此,原来…竟是如此,封沐川,他恨不得将他丢入万仞寒冰之中,也让他尝尽这刺骨疼痛。 “来人!” 封沐影眼中戾气甚重,就在她以为对方要治她个什么罪的时候,却见一群人乌央央上来将那台笨重的冰斧极快的搬了下去。 这…… “这下可以好好的陪本王吃个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