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重进门时原也只是一时情急,这会儿见着那块朝脸丢来的精油皂倒是反应过来了:啊,差点忘了,现在的情况和以前不一样了......不能再这么不管不顾就进浴室了。 这么一想,顾千重心里不知怎的又生出些许难以言说的复杂滋味来:他历尽磨难,好容易才拉着心上人结了婚,结果蜜月才过就出事了,这下可好,别说是亲亲抱抱,连看一眼都不行——这不就跟让才尝到肉味的人被迫吃素一样吗?这也太不人道了!天底下还有比他更倒霉的人吗? 顾千重越想越觉不快,偏偏面上还得强作镇定,一面把手上那块滑腻腻的精油皂搁到一旁的大理石洗手台上,一面用还空着的手掌遮住眼睛以示清白。当然,他被迫吃素了这么些日子,现今好容易闻着些许肉味,这会儿虽是抬手遮着眼,但还是耐不住心痒,道貌岸然的往那水雾深处的浴池那头偷看了几眼....... 温有意右脚扭伤,动一动就疼,这会儿整个人都半趴在浴池里,虽有热水和满池的泡沫遮掩着,但肩头以上部位却是遮不住的,透过朦胧的水雾,依稀可见光裸圆润的肩头和修长白皙的脖颈,若隐若现。因着她现下心中羞恼,原本白腻如玉的肌肤上隐隐透出一丝丝的红,好似花蕊中央绽处的薄红,越显清艳。 见顾千重还愣愣的站在原地不动,温有意不免更急了,差点便又手痒着想拿东西丢人,只得咬紧牙关,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快点出去!” 顾千重闻言正欲转身出门,只是他才抬步却又反应过来,颇是小心的问道:“你的脚没事吧?”他适才虚虚的往里瞥了一眼,多少也觉察出温有意的姿态有些古怪——多半是扭到脚起不来身了。 温有意沉默了下去,一时没有应声。 顾千重只好道:“要不然,我先扶你起来吧?总不能就这么泡在水里,你的腿要是哪里扭着了也得上药才好。”他举起手,十分坦率并且认真的道,“我发誓,绝不偷看.......” 温有意还是没应声,抿了抿唇,有些犹豫。 顾千重只能听到细细的呼吸声和微不可查的水声,这些声音就像是细且长的丝线,不知不觉的顺着他的耳朵往里钻,然后又悄悄的缠在他的心口处,一点一点的磨着心头那块柔软的嫩肉,叫他不自觉的焦虑起来。他心下担心得很,想着要回头看看温有意的状况,可又明白温有意现今对他防备正深,只能竭力克制着自己不回头偷看,绞尽脑汁的想词劝人:“你要不相信,我可以带眼罩的.......” 温有意犹豫了一会儿,倒还是没有拒绝——她现下还怀孕,确实是不好泡太久的水。而且.......她伸手摸了摸右脚的脚踝,那里显然已经肿了一块,碰一碰便觉疼得厉害.......温有意也不是那种逞强到死的人,心知这种情况确实是需要人帮忙。 所以,温有意沉默片刻,还是开口了:“你先去把眼罩带上,然后再帮我把浴袍拿来........” 这便是默认接受帮助的意思了。 顾千重闻言不由松了一口气,起身去拿眼罩时又觉得自己还真有点贱——温有意的态度就软和了那么一点点,他都觉得高兴的不得了,简直是恨不得肝脑涂地,把心肝脾肺都掏出来给对方这才好。想归想,顾千重带上眼罩后还是一手拿着毛巾一手拿着浴袍往浴池那头走了过去。他在这房间里住了好些年,这会儿闭着眼睛都没走错路,不一时便到了浴池边,这才伸手往里探了探:“把手给我,我先扶你起来。” 温有意迟疑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左手递给了他。 她的手才从水里出来,柔软湿润,隐约还带着些许玫瑰味。 顾千重握着她的手,好似握着沾着晨露的花卉,不自觉的想起那些肌肤相亲的往事,心下头不由得又软了许多。他下意识的将温有意的手攥紧了,那条系在他心头的丝线仿佛也跟着紧了紧,整个人都跟着紧绷了起来。 不过,顾千重的动作倒仍旧是小心翼翼的,他一面顺着温有意手掌的方向摸索了一下,试探着搀住了对方的手臂,一面把毛巾递给她:“我扶你起来,你先把身上的泡沫擦一擦,再套浴袍.......” 温有意其实也有些紧张,心神不定的“唔”了一声,接过毛巾正欲擦干,忽然又觉得这一身的泡泡不冲干净实在是有些难受。她想了想,最后还是洁癖心理占了上风,只好犹犹豫豫的道:“要不然,你先扶我去淋浴,把这泡沫给冲干净?”大约是小时候养成的习惯,她其实很怕麻烦人,现今对着的又是顾千重,声气也弱了许多。 顾千重却是巴不得她多麻烦麻烦自己,立时便应了:“是该冲一冲水再擦。”他搀着温有意的手臂把人扶起来,然后道,“你先出来.......” 因为温有意右脚脚踝扭伤了,站不住,纵然是淋浴冲水的时候,还得顾千重在边上扶着。这么一折腾,待得她冲干净身上的泡沫,用毛巾擦干套上浴袍后,顾千重的右半边的衣服都已湿透了。 哪怕是温有意这么讨厌顾千重的,见着他这模样都觉不好意思。 反到是顾千重,他给温有意套上浴袍后才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面庞也跟着松了松,这才伸手把脸上那碍眼的眼罩给扯了下来,抬眼去看边上的温有意,道:“我先扶你出去?” 虽然他乌黑的鬓角也被花洒的水打湿了,柔软的乌发搭在额边,一滴滴的往下掉水,仿佛连皮肤都被水泡的发白。但是他此时就站在壁灯边,五官的轮廓仿佛都因为灯光而显得柔软许多,看上去依旧英俊到不可思议。 而他那乌黑的眸子就像是雨水洗过的黑宝石,垂目看人时,熠熠生辉,带着危险却鲜明的吸引力。 温有意看在眼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不过,她很快便回过神来,顿了顿,咬着牙移开自己的目光,在心里头把顾千重对自己做过的那些恶心事想了一回,总算把方才那砰砰的心跳给压了回去,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道:“嗯。” 虽说有顾千重在边上扶着,温有意走了几步仍旧是疼得额上冒汗——偏偏这浴室大得很,这么一小步一小步的走着,还不知要走到什么时候。 顾千重扶着人走了几步,很快也发觉了这个问题。他看着温有意额上的细汗,心疼的很,想了想,干脆一鼓作气把人整个抱了起来。 温有意还是头一回被人公主抱,面上烧得厉害,忍不住道:“你放我下来!”顾千重一只手揽着她肩头的位置,一只手则是试探般的搁在她屁股,就算没什么歪心可也太那个啥了...... 顾千重看着倒像是豁出去了,反倒劝她:“就几步路,你就忍一忍吧。” 要不是脚扭伤了,温有意还真想踹他一脚算了! 说着,他抱着温有意,三步并作两步,不一时便出了浴室然后又把人小心翼翼的抱到了床上。当顾千重松开怀抱的时候,两个人紧绷的身子都跟着松了松,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 顾千重总算是抽出手来擦了擦自己额角那不知是汗或是水。卧室的灯光更亮一些,顾千重仔细的看了看温有意脚踝上那肿起来的一块,既心疼又担心,忍不住问道:“你这肿的有些厉害......要不然,我去给岳医生打个电话,叫他来看看?” 温有意瞧了瞧外头的漆黑的夜色,想着这时候确实是时候不早了,她实在不想再麻烦人,闻言便摇了摇头,拒绝道:“不用了,又不是大事。要不然你替我去拿个云南白药气雾剂喷一下,拿冰块冷敷一下好了。等明天再看看,要是还不好,再叫人看吧。”她说的东西,顾家确实是常备的。 顾千重拗不过她,只好起身去拿喷雾和冰块。 只是,等他给温有意的脚踝喷药冷敷,这一轮折腾下来,半小时都过去了。温有意瞧他身上还套着湿漉漉的衬衣,多少也有些不自在,只好故意冷着脸赶人道:“你赶紧去洗澡换衣服吧,要是着凉就不好了。” 顾千重得了她的关心,倒是受用得很,乐了乐:“你放心,我都好些年没有感冒过了。”话虽如此,他还是乖乖地依言去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等他从浴室回来的时候,温有意已经抱着被子睡着了,呼吸绵长,显然睡得正香。 顾千重垂眼看着温有意那白里透红的面颊,伸手想要去摸一摸那柔软的面颊,可手指才伸到一半却又忍不住给收了回来。他心头软得不能再软——这是他最心爱的人,是开在他心上那朵永不凋零、永不枯朽、永远盛放的玫瑰花——哪怕花茎上的刺扎着心头肉,依旧是怎样爱都不够...... 顾千重怔怔的站在床边看了好一会儿,看得心上满溢欢喜,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重新去柜里抱了一床的被子,自去沙发那头将就着睡了。 ******** 也不知是顾千重乐极生悲还是温有意乌鸦嘴起效果了,第二天一早,顾千重还真感冒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