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深院月 无奈夜长人不寐(1 / 1)逍遥劫之——断云微度首页

无敌情不自禁,微微侧过脸庞,嘴唇轻轻凑近,去寻找他需要的热度。  猛然间,珞遥的头一歪,沉沉地靠在了无敌的肩头。  珞遥忽然倒在了无敌的肩上,原本醉眼迷蒙的无敌睁开了眼睛,一抹刺眼的红色流淌在珞遥的嘴角。  一个激灵,无敌喝下的酒醒了大半,他的眼睛恢复了亮光,瞳孔骤然放大,脸色陡变,他扶住珞遥的肩膀,惊呼道:“珞遥!珞遥!”  珞遥的嘴角滑下的鲜血已滴到了衣衫上,像是一朵盛开的红花。任无敌用力摇晃,她闭着的眼睛,没有丝毫反应。无敌慌乱地抱起珞遥去拽们,拽不开,他奋力一脚,随着“哐”地一声响,无敌奔出屋外。  无敌惊恐中喃喃说道:“别吓我,你别吓我!”  “我是想和你独处,想和你亲近,你……你怎么会这样?”  “你救过我,你虽不说,我知道,我全知道!”  “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我——我,是我傻,怎么会把你逼上绝路?我以为,我以为……”眼泪不自觉地噼里啪啦地掉下来,无敌边跑边在解释,当感觉到怀中的珞遥毫无生息时,他不敢再言语,顾不上眼中有泪,也顾不上耳边的风呼呼作响,他只管狂命飞奔。  当他叩开“医”字的大门,已语无伦次。“救人!……救人,她、她自尽了……”  无敌边说边将珞遥放到郎中的椅子上,而后浑身瘫软,心跳得要炸裂,一点力气也没有地坐在了地上。  无敌做梦一般看着郎中号脉、掐人中、向珞遥的口中喷洒药粉……  郎中忙了一阵子,珞遥还是没有睁眼,他又去给她把脉,而后摇摇头,像是在对着无敌问话。但无敌的大脑一片空白,他耳内嗡嗡响,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来,只觉得这是在梦中,他想要挣扎着从梦中醒来。  郎中等了许久,看这坐在地上的少年也不回话,疑惑地走过来,抓起了无敌的手,摸了摸脉,,和伙计一起将他扶到另一张椅子上坐下。  伙计倒了杯水,递过来,无敌颤抖着双手,端过茶杯,喝了口水。这口水彷佛冲开了他的耳道,他能听到周围的声音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无敌喃喃说到,他不敢相信,那个眼神晶亮、笑容温润的人会死在他的手上。无敌自说自话,郎中又在一旁摇头,说道:“也给你开服药,压压惊吧!”  无敌猛地站起,抓住郎中的衣袖,扑通跪地,喊道:“你救救她吧,她不能死,不能死,该死的是我!”  “别急,别急,”郎中惊恐地挣脱了无敌抓着衣袖的手,说道:“她没有死,还活着。”  “真的吗?”无敌以为刚刚郎中摇头是在说她…….“她……活着?你没骗我?”无敌看看郎中,又看看一旁的伙计,两个人都在点头。  “她舌上的伤口虽是很明显,但是她好像中了什么毒,血气虚。舌上的流血止住了,已不会殃及生命。”  不等郎中说完,无敌急急地问道:“她什么时候能醒来?”  “她现在是血虚和气血攻心,具体何时能醒要看个人的情况。”  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无敌擦去额头的汗珠。  “如果她醒了,再看到我,激动起来对身体更不好。”无敌拖着沉重的脚步去聚明楼,左思右想他不便露面,让小二把文杰叫出来。  无敌低声说道:“珞…….珞遥昏迷了,在医馆中。”  文杰的眉头紧皱,双目圆睁,他问道:“她为何昏迷?你又怎么知道?”  无敌面如死灰,有气无力地说:“去了医馆你就知道了。”  文杰拔出剑来,横在无敌的脖子下,说:“你!你说清楚,不然立刻送你回老家!”  “珞遥送春杏回帅府,在府上我只是和她打个趣儿,谁成想她就想不开了……”  “胡说!珞遥不是逗个趣儿都会想不开的人!”文杰满眼血红色,紧紧握着手中的剑。  “郎中说她很快就能醒,等她醒了,要杀要剐随你!”  文杰将剑放回剑鞘中,旋风般来到了医馆,看到躺在病榻上昏迷着的珞遥,他怒不可遏,回身就是一拳。拳头狠狠的落在无敌的脸上,无敌并不躲闪,被重拳打倒在地。  无敌的脸上火辣辣的,钻心的疼痛倒让他翻江倒海的内心平静了些。文杰看他不还手,猜测他定是心虚,一双手更像是火山爆发般积聚了力量,连着几拳下去,血水已顺着无敌的嘴角和额头滑下来。  郎中与伙计闻声而来,一看眼前要出人命,慌忙拦下红着眼圈的文杰。  无敌被郎中拉走,到一旁的房内上药。  焦灼地等待中,珞遥醒了,她缓缓睁开眼,周围的一切那么陌生,除了守在一旁的文杰。  “珞遥,你感觉怎么样?”  珞遥的四肢依旧无力,她努力地抬了抬胳膊。  “这是在……”唇间的刺痛让珞遥想起了刚刚咬舌前的一幕,她的脸微微抽搐,不再言语,她痛苦地闭上了眼。  “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昏迷?”  也不知是舌上的伤口疼,还是想起了伤心事,珞遥的脸色苍白,疲倦得眼皮都不愿抬起。怕哥哥担心,她忍着疼,轻轻说:“没什么。”  “我扶你回府吧,太晚不归,娘会担心的。”  门外,月色皎洁的光却显得格外恍白,照着无敌红肿的脸,满是悲凄。听到文杰的问话,无敌知道珞遥醒过来了,他的心略略安稳下来。门吱呀打开,文杰扶着珞遥出来,无敌鼓足勇气看向珞遥,珞遥刀子般的眼神划过他的脸,更像是划在了他的心上。  “我,” “我……我没有怎样,你又何苦要......?”无敌的声音小若蚊蝇飞过,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声断喝止住——  “滚!”文杰怒吼道,“等我有空,再来收拾你!”  文杰扶着珞遥蹒跚离去,留下落寞的无敌在风中久久伫立。    不知是伤势未愈,还是为躲开无敌,许多天较武场都见不到珞遥。  无敌像是换了个人,不爱言语,唯唯诺诺,每日在帅府中喝得酩酊大醉。  半月后,宫长华回府,心情沉重。碧莲询问,他叹息说道:“师弟遭人陷害,险些丢了性命。”  “怎会这样?”碧莲的表情黯然,她追问道:“上官大哥一直没到,不知是不是听闻到了张师弟的事,也回了七道沟?”  “没有,”宫长华听闻,眉毛蹙在了一起,眼露忧虑之色,说道:“我差人去打问一下。”  门外守卫惊呼声传来:“出事了,摔伤了!主帅无敌——”  宫长华连忙走出屋去,问道:“主帅伤了?”  守卫气喘吁吁说道:“不,主帅的家仆,叫什么名,他几次来府中翻越围墙,刚刚从墙上摔下来,动不了了。”  “速去请郎中。”  无名摔断了腿,不能动弹。郎中来看过,说是腿骨错了位,需要静养。宫长华做主,让无名住在了宫府里。  无敌闻讯赶来,气恼地问宫府守卫:“为何不让他进府?竟把他摔成这样?”  “他……他不走正门,谁晓得他为何攀墙上梁?”  “别怪旁人了,是小的。”无名摆摆手,让守卫离开。  宫府的人都离开了,无名低声说:“小的看主帅郁郁寡欢,整日为那件事烦恼。都怪小的自作主张将珞遥带到了帅府,因而小的摔伤在此,主帅就能见到珞遥,若是向她道歉,也就了了小的心事。”  无名竟是这样一番心意,无敌想起珞遥,他不敢面对,却又心痛欲裂。  同在屋檐下,无敌与珞遥很快见面了。  珞遥见到无敌像见到了瘟神般转身就走,无敌快步跟在她的身后。  “你……你好些了吗?”  “伤口还……还疼吗?”  “你救过我,我知道。但你不知道,”  “我……我喜欢你。我只想靠近你,我并无恶意……”  “你生我的气,要打要骂随你,你不要不理我……”  一柄剑横在无敌的面前,文杰天神一般威怒着看向无敌,说道:“以后离我兄弟远点,不然我要你的狗命。”  无敌委屈巴巴地看着珞遥走远,转道回无名的房去。  夜色寂寥,无敌拎着他的酒葫芦,酒壮熊人胆,他跌跌撞撞,来到珞遥的屋外,喃喃问道:“你睡了吗?珞遥……”  “睡了也好。白日里说的话,我憋了很久,还有一些话,我憋了更久……”  无敌自嘲地笑笑,举着葫芦仰头闷了一口酒,靠着墙坐在了门边。  ““你不知道最好。我不想睡,只想说说话。”  房内没有丝毫的动静,偶尔能听到不远处蟋蟀的啾啾声。  “你讨厌我,有时候我也讨厌我!”  “我曾想,我该怎么做,才不让人讨厌?”  沉默,沉默。  “我记事起就过着穿金戴银的日子,好像从来不缺什么。我很少见到我的亲娘——她是当今皇后的妹妹,我爹是镇南大将,谁敢欺负我?谁敢讨厌我?”  夜深了,蟋蟀打起了瞌睡,万物俱静。无敌的声音很低,如同自言自语。  “我的二娘三娘也不敢!”  无敌冷笑两声。  “她们敢什么,她们敢提醒我——我的亲娘进宫了,又进宫了…….”  “小时候我认为进宫多好,我的姨娘在宫里呀,姐妹团聚一定很开心…….不像我,没有兄弟姐妹,二娘三娘生的几个愣小子,他们也看我不顺眼…...”  “我以为二娘三娘想进宫进不去,才会阴阳怪气!直到我和弟弟们打架,她们说我是条野龙,府中的池小水浅容不下我……”  无敌时不时举起他的宝葫芦,喝上一口。  “我有多傻,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爹嫌弃我,他说我竖子无能——我明明叫无敌!无敌!”  无敌像是酒喝多了,语气激动。  “原来…….原来那些人一直对着我笑,都是在嘲笑……笑我!原来我一直是个笑话,是个无能的人……”  “我真的很羡慕你,你的父亲、母亲、哥哥疼你,你文武双全,什么都好……”  无敌如鲠在喉,话语断断续续。他的手有些颤抖,仰起葫芦痛饮,不由得撒了一身,酒气在空气中弥漫。  “后来,我见人笑就发狂发怒,这样才能不让人笑,不让他们看到……我无能……”  无敌用衣袖蹭了蹭脸,弄不清是在擦泪水还是拂酒气。  “还有人偷偷地笑,我……我离开了家,看不见人们奇怪的笑,觉得真好!”  “我认识了无名,那时的他是乞丐,没有名字,我叫他无名……”  无敌的声音哽咽,有淡淡的凄凉。  “我们在山里采果子吃,迷了路,差点饿死,幸好遇到了我的师父,他很丑……丑又何妨!又不能拿帅当饭吃……”  “他养狼,被咬过;他玩火,烫伤过;他试毒,腿瘸了;他放烟,嘴歪了……”  “我还是觉得他了不起,整日捣鼓着奇奇怪怪的东西……他说,用他的方法真的可以天下无敌……我要天下无敌,让那些笑的人不敢再笑……”  “我回了府,我娘抱着我哭。我告诉她,不让我天下无敌,我还会走,我娘请了很多人帮我师父……”  “终于我可以,可以无敌,可是我还是……”  无敌絮絮叨叨地说着,说着,渐渐没了声音。  许久,许久,珞遥起身,轻轻推开房门。门碰到地上的酒葫芦,轱轳着发出了声响,门边的无敌倚靠着墙睡得很沉,并没有被惊扰。他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倦容,不似从前的高傲,也没有近来的委屈。  这个熟睡的少年还是珞遥心中那个张牙舞爪的魔王吗?女孩子柔软的心生出一些悲悯来,珞遥叫府中当值的卫士来把无敌送回房间。  无敌走了,珞遥却没了睡意。  原来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些少年,用狂妄自大掩盖着内心的卑微,用孤寂清冷冰封了内心的温度……  珞遥记忆里的竹林贤居,欢闹中、节日里,一个清瘦的身影总是处在僻静的角落,他常常不言不语不喜不悲。他好似没有家,没有离开过竹林。他的安静有时候让人觉得孤寂,后来走近了,发现他清冷的眼眸中藏着期盼、智慧的话语满是憧憬。她不知道他的秘密,短暂的熟悉正如他喜欢的星辰一般斗转交错,转瞬而过……  几日前从父亲口中得知大师伯竟死于非难,他的两个儿子忠儿和义儿不知去向,他们会在哪儿?会有什么样的处境?会有什么秘密?父亲一直惦记着忠儿和义儿,母亲提到他们也会叹息,想起几年前她将溶血匕首赠人,父母对此依旧耿耿于怀,“一诺千金”是父母的坚守。  她并不想知道别人的秘密,但愿每个人都没有秘密,天地仁慈,人心磊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