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宾客大抵听说过这位县主的骄纵跋扈,俱是态度恭敬。
等清平县主离开,也有人注意到她发髻里一支蝶扑花缠丝金钗格外引人注目,其中镶嵌着两颗硕大的蓝红宝石,在阳光下,晃得人刺眼。
却说另一边清平县主随着郑三小姐穿过假山,来到厅堂,坐到主位上,两名丫鬟站定身后。
等一群人见了礼,她抬手:“起来吧!”
席间吃了些酒,清平县主起身到外面透透气,刚走到花园,听见有人在窃窃私语。
离得近了,才听见嚼舌根子的人说的正是自己。
“清平县主戴的发钗分明逾制了,那是只有公主才能佩戴的。不过是仗着她母亲是福慧长公主,所以嚣张跋扈。”许烟岚打抱不平。
身边的赵嫣然拉了一把,低声道:“你疯了,瞎说什么呢,小心得罪了清平县主,以后没你好日子过。”
许烟岚道:“我怕什么,她区区一个县主,还能越过皇宫里的公主。”
赵嫣然道:“你与元珍公主素来交好,若是你有事,想必公主不会束手旁观。”
“哦,是吗,现在元珍公主不在,我看谁能护你。”一道阴恻恻的声音打断了假山后两人的谈话,等看清来人,许烟岚和赵嫣然顿时小脸煞白,三婚不见了七魄。
谁人不知这位县主喜怒无常,最是小心眼。
赵嫣然跪在地上求饶:“县主,我们错了,我们真的知错了。”
“敢背后非议本县主,你好大的胆子,就罚你在花园跪上一个时辰,跪不满不许起身。”顿了顿,楚长宁眼角一扫春盈:“你留在此处监督,要是让人提早一刻离开,我唯你是问。”
这里的动静,很快吸引了厅堂里的宾客和郑三小姐。
好在厅堂离花园不远,众人匆匆赶到,就听一个女声不服气道:“你凭什么罚我跪?”
楚长宁抬了抬下巴:“就凭我是县主,别说是罚跪,就是打杀了你,也是应当。”
好不容易办了个赏花宴,出了这档子事,郑三小姐一个头两个大。
清平县主这位主儿,是万万不能得罪的,另一边的许烟岚与元珍公主交好,也不能太得罪。郑三小姐一面安抚县主,一面派人去询问赵嫣然。
“天气暑热,县主莫要动气,前面有凉亭,咱们去歇歇脚。”郑三小姐热情道。
楚长宁拿着帕子举到头顶挡日头:“不过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还不至于让本县主放在心上。”
郑三让人准备了糕点和凉茶,楚长宁摆摆手:“作为主人家,不好长时间不露面,你去忙你的。”
郑三准备了一肚子话,怕惹恼了县主,终是不敢替人求情,于是派人去向表哥李弘烨求助。
却说许烟岚跪在花园里,头皮灼热,好像火烧一样,来往的宾客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直叫她恨不能立时钻到地洞里。
大皇子正和几位皇子在前堂把酒言欢,听到这边动静,便赶了来。
“这像什么话,赶紧让人起来。”
有大皇子的吩咐,许烟岚颤颤巍巍,由着身边丫鬟扶起身,她狠狠剜了一眼躲在树荫下狗仗人势的春盈。
春盈翻了个白眼儿,唾弃道:“五品官员之女,听上去风光,不过是条可怜虫。”
就在这时,凉亭那边传来呼喊,说是有人掉进湖里了。
清平县主在凉亭,掉进水里的除了县主还能有谁?
众人火急火燎赶过去,郑三小姐看着三皇子纵身一跃跳入水里,偏偏自家表哥不会泅水,只能眼睁睁看着枉做他人嫁衣。
却在这时,有人拉着清平县主浮出水面,等看清面貌,春盈心里咯噔一下。
很快三皇子也浮面,他救起的是跟在县主身边的另一位婢女,秋萍。
三皇子盯着少年的陌生面孔,留意到他身上的粗布长衫,眼珠子一转,脸上立时扬起了三分笑。
拨开人群,大皇子接过丫鬟捧来的披风,披到楚长宁身上,关切道:“县主,你没事吧!”
楚长宁已经预料到过了今日,她将成为盛京的一桩天大笑柄,瞪了一眼大皇子。
李弘烨张了张嘴,就听三皇子发难:“宁远侯府果真是人才辈出,瞧瞧这整片栏杆全部垮了,难怪县主会落河,幸好今天多亏这位小兄弟,回头大哥一定要告诉舅父,多多赏赐他。”
大皇子去看郑三,郑容婉摇摇头:“这不是我们侯府里的人。”
楚长宁咬牙切齿:“他是我的人。”
马车里的人穿着披风抱着暖炉,马车外的人湿漉漉的长衫贴在身上,抱着双肩发抖。
春盈不知在哪儿找了一块长布,递给程玄:“你刚才怎么恰好出现在花园里,又救了县主?”
程玄道了一声谢:“我刚才进去方便,然后被人拉去搬花盆,恰好看到有人落河,就跳下去救人,没想到会是县主。”
程玄瞄了瞄珠帘里不真切的身影,春盈向他道贺:“你是县主的救命恩人,一定会得到很多赏赐,恭喜你。”
程玄不太在意,牙齿发颤:“什么赏赐不赏赐的,县主肯带我回公主府,赏一口饭吃,我已经很满足。其它没想过,就是觉得冷,风一吹,更冷了。”
落后一步,春盈嘴角挂起嘲讽:傻蛋,县主可是最好面子的人,这下你可是捅了大篓子,还不知道大祸临头。
公主府。
跪伏在地上的人,背上的湿衣裂开,血肉模糊,鲜红的血液流出,将被风吹个半干的湿衣染得湿漉漉。
掌刑的护卫见程玄趴在地上,人事不知,请示主位上的人:“禀告县主,人晕过去了,还打吗?”
楚长宁面上神色复杂,正想抬手让人把他拖下去,就见地上的人支撑着抬起脑袋。
她起身走到他面前蹲下,想要将面前的人看清。
对方一只手迅如闪电,抓住她广袖衣摆,漆黑的眼眸里闪着光:“县主,你再抽我一鞭子。”
她怔了怔,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提这种要求,她当然要满足了。
楚长宁打开他的手,从护卫手里一把夺过鞭子,一道疾风划过半空,地上的人好像癫狂了一样地笑,然后翻了个白眼,彻底晕死过去。
楚长宁取出一方帕子擦拭着沾有血污的衣摆,吩咐道:“来人,将他拖去柴房,不许给水给粮,若是能挺过三日,再论功行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