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一只温暖大手将她一把捞起来,拍拍她身上粘的灰尘,温目望着她。
白仙柠皱起鼻头瞭视大手的主人,不知情的却要瞧着他眼底有些柔情似水的意味,她此刻却清醒的很,知晓搁在他心尖中惦记上万年的人是谁。
知晓虽知晓,并不妨碍她身体在突然腾空时,受的几分惊吓,下意识揽紧了他的脖子,待缓神时,却又煞红了脸,觉得不该以这种迷恋的态度贪恋他这厢温暖,于是急急从他怀里钻了出来。
她纵然思想再成熟,毕竟处于幼年时期,且与他清修上万年波澜不惊的心境相比,自是自愧不如,心里的疑问藏不住,嘴上不自觉就跟着说了出来:“关于您的事,胖丁都与我说了,不知您准备去哪里寻找医仙祖的转世之身?”
她意识到自己开口的语调语气全变了,不再似从前那般随意,神情显得有些拘谨,双手捉了捉衣裙,不想使自己露出这么副无措态来,偏偏控制不住自己。
白枍神对她的表现微有些诧异,不过嘴上并未说什么,依着她放了手,转身走回屋里。
她碎步跟在身后走进来,正瞧见了欲告辞离去的司马,一张脸白的没有半分血色,望了望她,干声道:“仙柠丫头,丹药之事,是老夫对不住你,你素日与阑珊关系密切,若是得空,还请你帮我去劝劝她,我唯有这么个女儿,她连日来不吃不喝,一心挂念白先生,我也是没法”。
因马铅一事牵连甚广,据说族长突然改制,临时将继承权收了回去,与司马府的关系一度闹的很是僵持,司马此番受了些敲打,便琢磨着将女儿嫁给白枍神,好在族内提高些威望,不至于让自个名声一落千丈,才欲极力想促成这门亲事。
白仙柠晓得他心里的算盘,面无表情道:“司马总管说笑了,我与阑珊并非似你所说那般关系密切,且我说的话,她不一定爱听,我向来以为自己是个学医的材料,怎知与她一比,才明白自己天赋差的不是一星半点,相信以阑珊小姐的智慧,定能调整好状态重新生活”。
她是个敏感细腻的性子,此类性子其中一项优点便是挑剔,尤其对于身边一切事物都会精挑细选,若遇见有些不合格的,定会挑拣出来过滤掉,免得以自己这么个外冷内热的性子再去吃什么亏。
在这一点上,她天生就有警醒自己的能力,因而针对虞阑珊做下的那些事,她虽做不出打上门去讨个公道的事,但选择尽量回避,并不想参与其中。
司马很是尴尬,医仙府的人从不讲究什么俗世规则,也并不愿勉强自己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倘若他将闺女许配给别家公子,想必对方该是个受宠若惊状,将他这个亲家奉若上宾侍奉,偏在白枍神这里行不通这条路,只得怀着希望来,失望离去。…
司马走后,屋里的气氛明显好转许多,白枍神依然不紧不慢的去泡了壶茶坐下来浅饮,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投在他洁白的衣裳上,他似乎酷爱穿白衣,若说旁人穿白衣能衬出个飘逸感来,他着白衣却是从头到脚合衬的很,仿似白雪般让世界变得格外静谧,却又实实在在真实的立在眼前,言语间的调调好似某种引人入胜的音符,举手投足间教人生出股踏实感。
能将这份天地间的海纳之气尽善尽美的融入柴米油盐的生活中来,立于哪一处境地也不觉突兀,确当的起她想象中那番神主风采。
人素来向往美的事物,她也不例外,正经来说,不论她对白枍神存了何种情怀,都是人之常情常性,如此一想,方能从混沌中拔出一丝清明来宽慰自己,低头见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道:“仙柠,过来,坐到我身边来”。
她听得这句热忱邀请并未立即行动,望了望旁边满脸严肃态的祖母,揣摩这其中莫不是有什么要事与她交代,犹豫了一时半刻,便过去坐了。
茶台前摆着一盘个头圆润饱满的松子,他放下茶杯,细致的剥出一些来递给她:“虽不是松果成熟的季节,所幸我这厢催熟的技能还算略实用些,你大病初愈,该补补脑”。
他说这句话并非是揶揄,神情一如既往的温和。白仙柠觉得,他做出这副上赶着对自己精心照佛的态度不过是出于对后世子孙的一种关爱心理罢了。
她从前以为这份温柔是专属于自己的,即便是借着祖坟冒烟的功劳,她也心安理得,未曾深想到他与医仙祖这一层渊源,更难以想象,过去上万年的时光,医仙祖究竟会从哪里死而复生,因而她此刻的态度并不似从前那般随意,添了几分客气与尊敬。
他那样神袛般的存在理应得到万众尊崇,从前她不晓得,在他面前百无禁忌,现下晓得了,心性总要收敛些,不过搁在她心头那件事依旧给她造成了不小的打击,垂目道:“我今日来……”。